时欢换了周自珩给她带来的衣服,低饱和度的灰粉色双面呢外套,类似斗篷的样式,有宽大的帽子,让她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柔软乖顺。
她在对他笑,这份笑,却细微的跟以前不太一样。
“谢我什么?”江何深嗓音清冷。
时欢脑袋微侧,笑着说:“谢二少爷打点看守所,给我安排了‘vip单人间’,和一日三餐的私厨料理。加音说我瘦了,我还觉得自己长肉了。”
林景舟给南颂看的照片不就拍到了?
她光是早餐就有虾饺、烧麦、肠粉和一种蘑菇做的汤,没有他吩咐,看守所哪有这么好的伙食?而且除了他,谁知道她喜欢这些小点心?甚至还有鹿城的萝卜糕。
“我后来才知道,那种蘑菇很贵,一般只在拍卖场卖,价高者得,上次你骗我说是客户送的,而且那包早就吃完了,所以二少爷是又拍了一包?居然又让二少爷破费了。”
江何深抿直了唇角,什么话都不想回她,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所以试出来了么?”
那天她在电话里对他说,她想要钓鱼,钓那个幕后主使,现在,她做了局也出了局,结论在哪里?
时欢渐渐收起表情:“是你父亲。”
江何深嗤笑一声:“荒唐。”
时欢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吁了口气,道:“是真的,他那天去警局见了我,跟我说三天后开庭,然后我就真的在三天后被开庭,是他跟公、检打了招呼,要置我于死地。”
江何深双眉凛了起来,时欢望着他道,“二少爷,我没有必要编造这种谎言。”
“他承认了?”江何深沉声,“亲口对你承认了?”
时欢微微一顿,回想那天她和江父的对话,全程都是她在宣泄情绪,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江父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她的话。
“他没有直接承认,但他的出现,他去见了我,就说明他有问题。”
江何深分明是还不信他的话。
时欢抿了下唇,也点点头,“二少爷不相信我很正常,我理解,换做是我,我也很难相信,什么人会杀自己的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但我还是要提醒二少爷,小心他,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咬咬。”
江何深后牙轻微地合紧:“你在交代遗言?”
时欢没有笑意地笑了笑,终究还是做好了决定:“二少爷,我要跟周自珩走。”
江何深绷着表情:“我说过,你走了就不用回来了。”
嗯,时欢记得的,他们早就是,离婚的,前夫前妻了。
时欢仰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禹城天空,伸出手,洁白的掌心向上,刚好接住落下的雨滴。
“这确实会是一场大雨,但哪怕这场雨大到要将整个世界倾覆,我要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游到陆地,我会等来雨停的时候。”
她能等到雨停。
她也能等到真相。
她还是这样的执念。
时欢对江何深微微一笑,江何深终于知道她的笑比起以前哪里不一样了——她疏离了很多,笑得并不真心。
“虽然我还不起二少爷的蘑菇,不过还是要象征性补偿一下——咬咬的婴儿房里,有一个盒子,我留了礼物给二少爷,希望你不会嫌弃。”www.xiumb.com
……
江何深回到江公馆。
他刚走进2号楼,就听到咬咬“哇哇”的哭声。
江夫人抱着咬咬,着急地在客厅来回踱步,荣妈先看到江何深,大喜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何深,你们可算回来了,皎皎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哭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住……”江夫人往他身后一看,“诶?时欢呢?她没有回来吗?”
江何深擦着手,语气没有波澜:“时欢已经走了。”
江夫人不理解:“‘走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已经无罪释放了吗?她不快点回家看孩子,又去哪里了?”
江何深嘴角轻微一扯,法院前时欢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走了”。
他喉结滚动,放下毛巾,伸手从江夫人手里抱过咬咬。
“我们已经离婚了。”
江夫人睁大了眼睛,什么?!
她今天在庭审现场听到那段视频,时欢对宋薇说她和江何深已经离婚了,马上要离开禹城了,她还以为那只是时欢为了安抚宋薇的情绪,不是真的,毕竟她都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怎么?竟然是真的??
“你们……你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婚?啊?吵架了?又不是没有吵过,以前吵架不都是吵几天就和好吗?这次发生了什么,怎么闹到离婚的地步?”
随便江夫人怎么问,江何深都没解释,咬咬哄着哄着就不哭了,他就抱着她,越过江夫人,直接上了楼。
江夫人急得跺脚:“何深!”
江何深没有回头。
“……”江夫人又急又气,回头看到荣妈也是一脸愁容,马上就把人喊住了。
“你一直照顾时欢,也住在2号楼,肯定知道他们怎么了,对不对?还不快告诉我!”
荣妈也没想到时欢就这么走了,连回来看一下咬咬都没有。
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时欢意外怀孕、江何深叫她回来照顾时欢、结果时欢私自把孩子打掉的事情,告诉了江夫人。
江夫人听完如遭雷击,好半晌都说不出话:“难怪……难怪那几天,我看她的脸色那么差,原来是……”
原来是这样。
他们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在时欢打掉孩子的那一刻,就彻底没了破镜重圆的可能。
所以哪怕他们一起经历了这次风波,也还是没能改变,分道扬镳的结局。
……
江何深抱着咬咬回到婴儿房,咬咬已经不哭了,就是对着他呜呜地喊“要妈妈”。
江何深抽了一张湿纸巾,帮她擦干净小花脸,对她喊着“要妈妈”的话视若无睹。
咬咬嘴巴一瘪,又要哭了。
江何深声线偏冷,警告:“不准哭。”
咬咬两只小手,像小猫的肉垫,抱住江何深的手指,江何深手指用了点儿力顺势一推,咬咬就倒在床上,江何深是看着她,没有将手指抽回来,咬咬抱着他的手呜呜了好一会儿。
江何深不用怎么找,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桌上的盒子,盒子上还绑着一条绿丝带——不是他送她的那条,只是很相似。
他只看了一眼,就漠然地转开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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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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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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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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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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