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时欢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低声重复,“我没事,不用叫医生。”
荣妈还是倒了杯水给她,试着问:“谁的电话啊?说了什么吗?”
“……也没说什么。”时欢冷静下来,抓住荣妈的手,“我有别的事需要你去做。”
“你亲自去交代厨师、佣人、花匠,总之就是所有人,今天的事不准告诉二少爷和夫人,也不准私下议论,要是有人说漏嘴,那就别想再在江公馆工作了。”
荣妈愣愣的,她从来没见过时欢这幅样子。
她的眼睛黑得看不见一丝光芒,神情也冷静得不同寻常,荣妈看着心里都有点儿毛毛,时欢却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她磕巴了一下,连忙点头:“好、好,我马上就去交代他们……少夫人,你真的不用叫医生吗?”
时欢推她走:“现在就去。”
荣妈点头转身刚要走,时欢却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也一样。”
她也是,要是她敢泄露,她也会让她江公馆离开,绝不留情!
荣妈张了张嘴:“……我知道的,少夫人,您放心,我是您的人,我站在您这边,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时欢喉咙滚动,这才放开她的手,荣妈不敢有迟疑,忙不迭去办。
时欢闭上眼睛,呼出口气,等到肚子没那么疼了,就起身走上楼。
荣妈没有听到那通电话的内容,更想不明白,对面到底是谁?说了什么?时欢怎么会惶恐成这样?
时欢没有解释,她走进主卧,关上门,后背又靠在上门板。
没有开灯,没有声音,房间很静,静到只能听见墙上的挂钟的秒针走动的声音。
哒,哒,哒,像在计时。
不对,时钟,本就是用来计时的。
时欢低垂着头,看着蜷缩在自己脚下的一团影子,她的周身寂寥。
伴随着嘀嗒声,空气里好像有一根弦,越拉越紧,越拉越紧,越来越紧,绷到极限,终于“砰”的一声,断裂开来!
时欢抬起头,窗外一缕月光刚好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目光决绝,转身拉开门,快步下楼。
荣妈已经做好她吩咐的事,正要上楼向她汇报,却看到她从二楼快步走下来。
她一句“少夫人”还没喊出来,时欢已经越过她出了2号楼。
荣妈愣愣的,擦肩而过的一眼,她只看到时欢的脸色苍白肃穆,也是平时没有过的样子。
天都黑了,她要去哪里?
……
江何深今晚也没有准时下班,他和林景舟跟sph方面开了视频会议。
跟上次会议时,一脸不耐烦形成鲜明对比,这次江何深好说话得很。
会议结束都七点半了,加上夏特助,三人一起下楼,林景舟靠着电梯墙,打量着他二哥:“老觉得你这几天心情不错。”
江何深嘴角一泛:“有么?”
“怎么没有?刚才sph跟你要钱,你一句回嘴都没有直接答应给了,太爽快了。”林景舟说。
江何深哼笑:“又不是要回扣,要的是工程款,早给晚给都要给,给了就给了。”
“那还是不一样的,哎,欠钱不还的快感你不懂。”缺德林少爷摸摸下巴,越看他越觉得有事儿,“二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到底有什么好事啊?”
江何深看了他一眼,电梯也到一楼了,他闲闲地迈步往外走,就是不说。
林景舟今天还非得知道了,他转攻另一个人:“小夏,是兄弟不?”
夏特助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笑了笑:“林副总还是继续问江总吧,多问几句,江总肯定会告诉您。我先去开车了。”
林景舟皱皱眉,也笑了:“怎么?真有好事啊?”
江何深走到大门前,抬起头,今晚月明星稀,一轮弯月挂在摩天大楼的一角,周围云层环绕,似远似近的,他唇弯了弯,总算告诉他了:“她怀孕了。”
“?”
林景舟确认一遍,“小嫂子吗?”
江何深挑眉反问:“不然呢?”
林景舟讶然失笑:“我的天,你们这速度,够快啊,三年抱俩,恭喜啊二哥,我说呢,你最近又是逛母婴店又是找人去排队买蛋糕。”琇書網
他指江何深拎在手里的纸盒。
这是一家网红蛋糕店,每天下午限量销售几款小蛋糕,不接受预约,只能现场购买,每次一到开售时间,店门口都是大排长龙。
江何深听说这家有一款蛋糕是酸甜口味,就让人去排队了,买了好几块,刚才开会,林景舟饿了,随手拿起一块想要吃,结果他直接抢回去。
小气得要命,他还唏嘘,他们十几年兄弟,居然比不过一块小蛋糕。
合着不是比不上一块小蛋糕,而是比不上小嫂子现在怀孕。
要这么说,那就太合理了,他最近的反常都有解释了。
江何深倒是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母婴店?”
“一朋友逛街刚好看到的。”林景舟勾上他的肩膀,笑说,“小嫂子都怀孕了,你肯定就不跟她追究之前的事了吧?”
不用江何深回答,林景舟又自顾自道,“哎,本身你也没怎么计较,行了,第二个孩子都有了,以后锁得更死了。”
这话听着不错。
江何深手指在身侧点了点:“我把荣妈叫回来照顾她了,但还不够,你既然这么闲还有空说这些,就去帮我找几个信得过的月嫂。”
“之前那几个不是很好吗?你又非得把人开了,开了又再找,麻不麻烦啊你。”
江何深反问:“我要是留着那三个月嫂,还怎么合情合理地,让她在家休息?”
哦,怎么忘了,二少爷嘴硬又别扭。
不过话说回来,林景舟也好奇:“你之前到底是把皎皎放在谁家了?常和景苑,不会真是陆静因家吧?”
江何深看他:“你话是不是太多了?”
林景舟支棱起来了:“你这么说的话,那我的话还能更多。”
他挨个细数给他听,“我还知道你之前在巴黎那边定的戒指本来都叫停工,最近又让他们继续做;还知道你想给新购入的那几架飞机改编号,改成‘sh’,这是‘时欢’的缩写吧?啧,你的浪漫细胞也就到这里了。”
江何深舌尖抵住脸颊,突然一下抓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直接反向一扭,林景舟哎呀一声,笑说,“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收手收手。”
但江何深刚放松一点,他就又说上了,“哦,对了,你对正在开发的‘西山雨’好像也挺感兴趣,那天看到你跟开发商吃饭,那儿确实是个好地方,我都喜欢,‘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禹城没有比得上那儿的地,你是想买下来,筑造只有你们一家几口的爱的小窝吧?”
江何深可真烦他,直接一把将他推下台阶,林景舟踉跄了两步就稳住身体,回头看江何深,他站在弯月之下,周身有光,嘴角明显带着笑意的弧度。
他都没怎么见他笑得这样清晰。
林景舟认识江何深十几年,他都是冷淡的,孤高的,有了时欢才有了这么丰富多彩的情绪。
现在好了,都知道设想未来了。
林景舟重新走上台阶,刚要说话。
原本去开车的夏特助,拿着手机,快步跑回来,脸色却不好看:“少爷。”
江何深看向他,他快速说,“少夫人去私人医院,挂了妇产科的号。”
江何深:“她怎么了?”
夏特助都不敢用确凿的语句,哪怕接到的消息说得很清楚:“好像……好像是要做,人流手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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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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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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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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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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