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靠近,她就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二少爷,你又喝酒?”
“你叫我什么?”江何深低眸看她,眸光如山泉水,冷冷泠泠。
“……”时欢咬住下唇,扶着他往客厅走,“……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吧。”
江何深哂笑一下,反抓住时欢的手,将她按在玄关处的墙上:“他就很听你的话,从来不会喝醉,对么?”
刚才在门口光线昏暗,现在进了客厅,时欢一眼就注意到,江何深原本乌黑的短发,现在泛出一点冷茶色的光泽,呼吸一滞:“二少爷,你的头发……”
江何深对上她错愕的目光,却有种报复的快感:“我记得,你很喜欢帮我吹干头发,是不是也因为,我的头发跟他很像?”
“看清楚,现在不像了。”
“……”时欢穿得很单薄,墙体冰冷的温度从后背传至她的每一根神经。
江何深现在连垂下眼皮,时欢都看不见一丝温柔。
她瞳眸微微颤抖。
他除了要抹除江知祈的痕迹,还要改掉自己身上像江知祈的地方。琇書蛧
他就是不愿意,再扮演她眼里的“江知祈”。
……
这一晚,时欢没怎么睡得着,第二天又在一阵喧闹中醒来,她坐起身的时候,感觉脑袋有点儿重。
她呆呆地听了一会儿,声音是从院子传来的,她下床,拉开窗帘,往下一看。
佣人们来来往往,不知道在干什么?
时欢喊:“荣妈。”
荣妈推开一条门缝:“少夫人。”
现在是“少夫人”,不再是“二少夫人”了。
江何深的意思,公馆上下,没人敢违抗。
时欢吐出口气:“外面在干什么?”
荣妈站在门口:“少爷说,公馆的佣人太多了,让管家看着清理掉一些人。”
时欢短暂的缄默后,低声问:“清理掉的那些,都是在公馆做了很多年的人吧。”
荣妈脸上流露出了愁容:“……是。”
果然,老人越来越少,记得江知祈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就像温家对她的做法一样,只要清理掉记得她的老人,用不了几年,群体记忆就会替代现实,到那时候,就真的没有人记得,原来江家还有一位故去的大少爷。
时欢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感觉身上有些凉,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地毯上:“荣妈,你把客房收拾一下吧。”
荣妈一愣:“少夫人,少爷之前说,任何人都不能用客房,您……”
“去收拾吧,他不会生气的,”时欢扯了扯嘴角,“他现在,应该也没那么想看到我。”
昨晚他醉酒回来后,就直接去了书房,也没有在主卧睡。
“好的,少夫人。”荣妈转身离开,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又吵架了,这次又要多久才能和好……或者,还能和好吗?
别的不说,之前他们几次吵架,都是真吵起来,针尖对麦芒,可往往吵得越凶越容易和好,毕竟吵着吵着,就把话说开了。
而这次,两人都跟哑炮似的,甚至不肯说话,情绪都憋在心里,她就看着他们,一个冷着脸,一个苦着脸,这要怎么和好啊?
荣妈苦恼极了,想了想,又回去问时欢:“少夫人,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早餐给您煮小米百合粥吧,养胃还凝神。”
时欢微微一笑:“好,谢谢。”
荣妈吩咐厨房熬了粥,还又给时欢煮了黄芪加党参、当归、红枣和桂圆、枸杞的水,然后才去将客房收拾出来。
时欢的生活又好似回到了以前。
洗漱后,带着咬咬……或者说,是皎皎,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就在书房线上办公,可能是没睡好,她的脑袋一直晕晕的,直到下午也没好转。
她强撑着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后,便抱着抱枕,趴在沙发上,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结果一眯,外面的天就黑了。
江何深下班回到2号楼,上楼时,瞥见书房的灯开着,猜到是时欢在那儿,没有过去,眉眼冷淡地进了主卧。
灯一开,他一眼就发现,少了很多东西。
江何深一边解开领带,一边转身直接去了客卧。
果然,少的东西,都在这里。
他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问佣人:“谁替她搬的?”
佣人如实回答:“是荣妈。”
荣妈。
差点忘了她。
江何深转身进主卧。
“把她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
时欢趴得太久,醒来的时候,感觉脖子都僵了。
她看了下时间,都七点了,她一边揉着肩颈起身,一边喊:“荣妈,荣妈?”
她想问咬咬醒了吗?要不要吃东西?
但喊了几句,平时总是很快出现的荣妈,却一直没有来,时欢奇怪:“荣妈?”
书房门口出现一个不算眼熟的佣人:“少夫人,您有什么需要吗?”
时欢皱眉:“荣妈呢?”
佣人四十岁上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的佣人制服也一丝不苟,还是一板一眼地问:“少夫人,您直接吩咐我就行。”
时欢眉心抽了抽,自觉不妙:“荣妈在哪里?”
佣人没有回答,时欢干脆起身出去,往常这个时间,荣妈肯定和咬咬在一起,但她去了婴儿房,只看到月嫂,月嫂也支支吾吾的。
时欢想要下楼找,刚刚走到楼梯抠,就遇到穿着家居服的的江何深,两人一高一低,目光对上。
冷茶色的头发将他原本峻冷的气质衬得愈发无情,时欢眼睫颤了颤,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把荣妈开除了?”
江何深皮肤白,眼眸黑,淡漠极了:“她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
“……为什么?”时欢呼吸有些急,“难道就因为她替我搬东西到客房?是我命令她做的,她只是听令行事,你要是不高兴,我搬回去就是,为什么要开除她?”
江何深往上走一个台阶:“她没告诉我,你曾在梦中喊过江知祈的名字,她都忘了是谁在给她开工资,这么‘忠诚’的佣人,我留着她干什么?”
时欢都不知道自己沉在梦中喊过江知祈的名字……
但江何深这么说,时欢就知道,荣妈不可能再回到江公馆了。
只要涉及江知祈,无论什么,江何深都不会留情。
江何深走上楼梯,明明还没有进入秋天,时欢却已经在他身上闻到隆冬的气息。她今天一直很晕,现在身体也忍不住摇晃了一下。
在江何深跟她擦肩而过时,时欢想都没想拉住他的手。
“……我找到那枚戒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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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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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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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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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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