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闷雷声像敲在耳边的皮鼓,耳膜被震得一下一下,大脑也一阵一阵地发闷,时欢还陷在睡梦里,眼睛紧闭,不自觉地揪紧被子。
梦境是灰暗的,逼仄的,伸不开手脚——她被人藏在床底下。
床很低,躺在下面,翻不了身,胸膛也被压迫着,喘不上气。
地窖的通道里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妈妈如惊弓之鸟,一把将她塞进这个不到五平方米的空间里,唯一能藏人的床底,混乱间小时欢还不小心磕到了脑袋。
妈妈脸色苍白,惊慌失措,抓着小时欢的两只手紧紧贴着耳朵:“欢欢,捂住耳朵,捂紧,这样你就什么都听不到了,知道了吗?”
她们都知道来的是谁,那是一个魔鬼,小时欢反抓住妈妈的手,一张嘴就哭出来:“妈妈,妈妈,你跟我一起躲起来吧,妈妈……”
妈妈摇头,她不能躲,不能。
地窖里只有微弱的亮光,小时欢和妈妈都很脏。
妈妈擦掉小时欢的眼泪,自己却红了眼眶:“妈妈不躲,妈妈想……想离爸爸近一点。”
那时候小时欢,还不能理解妈妈这句话的意思。
脚步声越来越近,妈妈连忙挣开小时欢的手,将她胡乱塞进床底,也将杂物都塞进去,将她整个人挡住,她压低声音催促:“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欢欢,不要出声,不要动,听话!”
“别让他看到你!”
小时欢看着杂物一点点填满视线,直到再也看不到妈妈。
然后她听到地窖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吓得立刻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可地窖就这么大,还是有声音见缝插针钻进她耳朵。
有压抑的哭泣声、嘶喊声,有忍不住的尖叫声、咒骂声,还有男人的笑声,说话声,那是魔鬼在得意……
小时欢全身颤抖,血腥味与潮湿的臭味一起窜进她鼻腔。
她想要躲起来,不停地往里缩,后背是湿哒哒的沙地,很凉,很疼。
这样的日子像是没有尽头,地狱一样。
突然!
藏匿她的身体的杂物被人一把拖开,小时欢惊得心脏骤停瞪大眼睛!
“啪——”
的一声响!
玻璃水杯突然落地,炸开一地碎玻璃!
南颂的手还停在半空,她刚喝完水想将水杯放下,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忽然慌了一下,杯子还没碰到桌子她就放开手,才将杯子打碎了。
林景舟在二楼书房工作,听到声音,走到栏杆处,探头往下看:“你打碎什么了?杯子?啧,这套杯子是我千里迢迢从d国带回来的,你就这么给我碎了?”
南颂没有回应林景舟。
什么从d国带回来的,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玻璃杯?
她微微皱眉,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眼皮也跳得厉害,想了三秒钟,她拿出手机,给时欢打电话。
时欢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响了很久,她的眼皮才动了动。
没有抬起来,凭着感觉抓到手机,又凭着感觉滑动接听:“……”
南颂看到通了,立刻喊:“阿稚!”
时欢含糊地答应:“嗯……”
南颂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八点:“你怎么这个点儿在睡觉?身体不舒服吗?”
时欢还是一句口齿不清的:“嗯……”
南颂听她的声音,确定她根本没醒,全凭本能答应她,实际上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提高音量,“阿稚,阿稚!醒醒,你怎么睡成这样?你没事吧?”
林景舟还在二楼看着她,微微挑眉,虽然不知道是她哪个朋友,不过他都很少看到她这副着急担心的表情,看来是很重要的人。
时欢被南颂喊醒过来,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南颂啊。”
南颂着急:“阿稚,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时欢眼神有些涣散,她就是遇到了温尚杰,起了连锁反应,还梦见了以前。
如果不是南颂这通电话,她不知道还要在那个梦境里困多久。xiumb.com
房间里没有开灯,很黑很暗,时欢撑着疲倦的身体起来,打开台灯,靠在台灯上,眼皮耷拉着:“我没怎么,就是睡太久,睡懵了,现在清醒了,没有事。”
她不想她担心,“你呢?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南颂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时欢出事了的不安,再确认一遍:“你真的没事?”
“我有什么事?我……我都跟江何深和好了,他不生我的气了,我们等台风天过去就回禹城了,咬咬也会喊我妈妈了……加音拍完戏回国了,我们约好了等回禹城一起吃饭。”
时欢语调轻快,但柔美的脸庞在暖色灯光下,还是没有血色。
“没事就好。”南颂道,“你也别睡了,都睡懵了,刚才吓死我了,你不会又怀了吧?这么贪睡。起来吃点东西,洗个澡看会儿电视,或者工作,清醒点。”
时欢淡笑:“你才是魔鬼吧,这么晚了,还喊我工作。”
南颂娇嗔:“工作使人焕发生机~”
又说了几句玩笑话,才结束这通电话,时欢放下手机,也垂下眼皮,整个人又恢复安静的样子。
妈妈说,她不躲,她想离爸爸近一点……时欢后来才想明白,那是因为,每被温尚杰折磨一次,她就离死更近一步,不就是离爸爸“近一点”?
难怪,后来妈妈走的时候,嘴角是扬着的。
时欢看向卧室门,隐约能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江何深。
她不想下床,抱着台灯,垂着眼皮。
那个地窖,后来被江知祈填平了,还种满了妈妈喜欢的海仙花,上次去看,已经花团锦簇,她还在那里留了东西。
也不知道,现在那里怎么样了?
……
卧室里时欢心有问句。
卧室外夏特助也百思不得其解。
圈子里人尽皆知——
温鹿的温董只有一位千金,千金不擅经营,所以招赘了温尚杰,让女婿掌家。温尚杰之所以会姓“温”,还是入赘后,为表忠诚改的姓。
温千金跟温尚杰生了一个女儿,而这个温大小姐,就是温董钦定的温鹿集团继承人。
现在的温家大小姐不就是温只颜?那温只颜,怎么会不是温千金和温尚杰的女儿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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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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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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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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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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