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尉迟夫妻下午就走了,尉太太没有约你再见一面?你们不是聊得很来么?”
“鸢也有跟我说他们下午走,但她说要收拾东西没办法跟我吃饭,跟我约了下次见。”时欢不以为意,“两个人活在世上,早晚还会再遇到,不急一时。”
江何深原本想,如果鸢也有约她,那就让她去,但既然是这样,他也就没再说别的了。
所谓午餐会,其实就是圈内的人坐在一张餐桌上,边吃饭边谈时事。
时欢作为江太太出席,基本没有需要她做的事,她也已经做好了专心吃东西的准备——她早上腰酸背痛,懒得动,只喝了一碗麦片,到这个点已经饿了。
一进包厢,她就看到大圆桌上有一道竹荪冬瓜汤,汤上飘着葱花段,看起来清淡可口。
时欢坐下后,就小声对江何深说:“二少爷,等会儿帮我盛一碗冬瓜汤,我不好意思转桌。”
“想转就转,想吃什么就吃,不吃也是浪费。”毕竟没几个人是真心来吃饭的,吃不完倒掉确实浪费。
江何深拿起餐巾,帮时欢铺在腿上,“等会儿还有一位新客人,你要是不想搭理就别搭理,吃你的。”
“哦……”时欢不明所以,“应该跟我也没有关系吧?”
这里这些人她也认不全,就算多来一个她也分不出,不用特意告诉她吧?
江何深只是说:“不一定没有关系。”
嗯?
时欢好奇了,正想问是谁啊?
不曾想,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道男人中气十足的朗笑。
“我不请自来,陈总可别见怪,我是觉得我家那两个小辈儿在你的地方给你添麻烦,不来道个歉,心里过意不去啊。”
——!
时欢的大脑几乎是瞬间空白!
陈家主:“温总言重了,温大小姐就很好。”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近,门口出现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陈家主和一个中年男人边说话边走进来,中年男人身边跟着温只颜。
当他整张脸都出现在时欢面前时,时欢整个神经又是一炸!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看到这个男人!
随着他有说有笑的脸转过来,时欢如坠冰窖,铺天盖地的记忆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她眼耳口鼻都像溺了水,完全呼吸不上来。
江何深一直在关注时欢,看到她的嘴唇肉眼可见变得苍白。
就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而与她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温尚杰。
他知道时欢在这里,一进包厢,目光就准确地落在她身上。
眼神可以是有形的,他从上到下将时欢梭巡了一圈,时欢就感觉一群恶心的虫子爬遍她全身!
潮湿的地窖,腐臭的空气,动物的尸体……时欢终于知道,再可怕的噩梦,天亮了就会醒来,但那些比噩梦更可怕的东西,就是像刻在骨髓里,一辈子忘却不掉。
她脑海里可怕的画面,和温尚杰和气的笑脸是两个极端,这样扭曲的对比,让时欢想吐。
“江总,”温尚杰对江何深抬了下手打招呼,“上午我跟江总一起钓鱼,江总当时要是多留一分钟,就能看到你的鱼上钩了,那条鱼我已经替江总留起来了,今晚做成一道生滚鱼片,招待江总。”
明明在垂钓场是不欢而散,他现在就能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商人天生就是两面派,江何深习以为常,只是看到时欢因为他反应这么大,本来就反感,现在更没有好态度。
“温总自用吧,当我送你的。”
温尚杰爽快道:“江总送的,那我就收下了!”
时欢耳朵里都是他的声音,咽了一下喉咙,她面前是一道红烧海参,星级厨师的料理手法自不必多说,明明处理得很干净,但这一口气吸进肺腔里,她还是闻到了腥味。
胃里一阵翻滚,时欢忍不住干呕,快速转桌,将海参转开。
江何深按住玻璃——她转得太快,汤都洒出来了,微微皱眉:“哪里不舒服?”
时欢哪里都不舒服,她想到温尚杰的话,抬头看他:“你早上见的客户是他?”
江何深对上她的目光,沉声:“别想太多,他不是我找来的。”
他刚才就是想到温尚杰会来,才想让她别来午餐会。
时欢就觉得,自从温尚杰来了之后,原本空阔的包厢就变得逼仄,空气也稀薄,胸口有些喘不上气,只能靠喝水来缓解那种不适感。
可温尚杰偏要跟她说话:“江总身旁这位女士,是江太太吧?”
时欢被他叫到,背脊麻了一下,但还是抬起头直视他,她的眼珠黑白分明,透着生铁般的生冷,不躲不闪,仿佛无所畏惧。
但她身边的江何深,已经感觉到她在颤抖。琇書網
——她其实是在忍。
忍着不在温尚杰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就像负伤的小狼崽,在野兽面前,她必须虚张声势,不能露怯,否则会被对方察觉到她此刻的虚弱,残杀致死。
江何深想都没想,手在桌子下握住时欢另一只手。
冰冷的手心覆上一阵温暖,时欢蓦地一怔,扭头看他。
江何深也一顿,他做出这个举动,完全没有多想,不过也没有放开,用另一只手拿了公勺,舀了一勺热腾腾的冬瓜汤在她的碗里。
“刚才不是想喝?这里没你的事,想吃就吃,别的不用管。”
“……”时欢的眼睛被热汤的热气熏到,视线有些模糊,不过,失却的体温在渐渐回暖。
她低声应,“嗯。”
温尚杰笑容可掬:“小梦不懂事,说话做事没有分寸,有得罪江太太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
江何深就想让他闭嘴:“放不放在心上,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多说也无用。”
温尚杰:“我的意思是……”
江何深:“服务生要上菜,温总,你挡路了。”
打断别人说话本就不客气,何况他还加重了“挡路”两个字。
温只颜怎么能看着他这么对自己的爸爸,直接往前一步要说什么,不过被温尚杰拉住了。
“是挡路了,小姑娘胳膊细,端这么重的托盘都累了,快放下吧。”温尚杰笑笑让开路,保持着一贯“老好人”做派,似乎不在意晚辈的不礼貌。
只是气氛到这里,多少有些僵硬了。
在场其他人面面相觑——知道恒安和温鹿这对老大老二之间,一直有竞争关系,但不是已经宣布要合作sph的项目了吗?怎么还这么白热化?
最后还是得陈家主这个东道主圆场,招呼大家落座:“今天这顿是新式青城菜,大家尝个新鲜。”
“新式的?我说呢,怎么看着跟平时不一样,那必须尝尝!”
几个老总一唱一和,充当润滑剂,才让气氛重新恢复表面的和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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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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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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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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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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