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深黑眸泛着凉意:“我不想听这首曲子。”
时欢反道:“我好像也没有邀请二少爷来听。”
“那你想拉给谁听?”江何深的声线清冷低沉,边说边朝她走过去,“给那个教你拉大提琴的所谓‘邻居哥哥’?还是那个跟我有某些地方相似的男人?你的初恋?你第一个孩子的父亲?”
时欢听到他第三个问句的时候,就已经是瞳孔地震!
江何深观察敏锐,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八九不离十。
这首曲子是她跟那个男人的,所以他上次拉,她才会露出那种表情,所以在她受伤、生病、郁郁寡欢的时候,才会全身心投入地拉了这首曲子,还拉得这么好。
她在想那个人?
江何深下颚收紧,用虎口抬起她的下巴,语气和表情没有变化,却比勃然大怒还要危险。
他慢慢道:“时欢,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上次我就决定好,如果你敢把我当成谁的替代,我就敢,掐死你。”
时欢握紧琴弓,然后松开,平静地反问:“杀人偿命,二少爷已经想跟我殉情了吗?”
江何深嘴角一哂:“给你选块墓地,就是我仁至义尽。”
“二少爷确实对我很‘仁至义尽’,”时欢反客为主,“明明早就怀疑我会泄露机密,却还给我机会,让我继续负责sph,我可以采访一下,在得知计划书泄露的时候,二少爷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江何深一想就明白,是翻译部把合同拿给她了。
时欢嘴角提着一个弧度,眼底却隐约有些锋利。
“是有一种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的安定感,‘啊我就知道时欢有问题’;还是沾沾自喜自己的明智之举,为了提防我这个商业间谍,已经提前准备好了plan-b?”
看到那些帖子的时候,时欢没什么感觉,南颂开导她的时候,她也能开玩笑地说一回生二回熟三次四次无所谓,她都以为自己真觉得没什么。
原来不是。
没有人喜欢被怀疑被冤枉,何况还是江何深这种,从事情还没有发生,就怀疑上她的。
时欢呼吸的频率比平时还要快和急,昭示着她是越说越生气:“二少爷用一个几百亿的项目来测试我的忠诚,我受宠若惊,但其实何必呢?既然那么不放心我,别让我负责sph的项目不就好?”
说着她没有笑意地一笑,“还是说,你觉得我在别的项目上也会做手脚?那真是难为二少爷了,这么辛苦提防我,方便问问,是什么让你对我有这些怀疑的吗?”
“你不用一副委屈的样子——”
时欢的话语不客气,带着尖刺和利刃,江何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都认为自己没有错,所以谁都没有先让步,都是怎么伤人怎么来。
“——如果项目没出事,我的plan-b自然派不上用场,还好你没有‘辜负’我的准备。”
时欢可笑:“是我没有辜负吗?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二少爷还认为是我的错?”
而且她为什么不用委屈?她没做的事情他冤枉她,她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江何深反问:“识人不清,养虎为患,粗心大意,这些不是你的错?”
时欢轻轻咬住后牙:“那么按照二少爷的逻辑,像他,和他会同一首曲子,总让我误把你当成他,也是你的错了。”
江何深面色一沉:“你再说一遍试试。”
时欢就是寸步不让:“二少爷能强词夺理,我为什么不能?”
室内的空气又像坚冰似的凝固住,还是那种皮肤碰一下就会粘在冰面上,强行撕下来也要换个血肉模糊的严寒。
他们如同两只刺猬,一见面就要互扎,两三句话,至多四句,不超过五句,就要把好好的局面掀翻。
江何深松开抿着的嘴角,时欢以为他又要摔门而去,不曾想,他突然一句:“你从小就这么巧言令色吗——阿稚。”
“!”时欢差点当场站起来!
江何深没有任何表情:“这是你的小名?”
“……”他这一句试探太猝不及防,时欢怎么都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那一瞬间的条件反射,想掩饰也掩饰不过去。
江何深冷声:“我说过,你不肯坦白的事,我会自己查出来——你在北外读书的时候,有个女性朋友对你的称呼是‘阿稚’,对么?”
时欢宕机了整整十秒钟,才说:“就算这是我的小名,那又怎么样?”
他的手还在她的下巴,时欢被迫抬着头,脖颈修长,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吞咽了一下喉咙。
“小时候我妈妈会这么叫我,我妈妈去世后,会这么叫我的就只有几个从小认识的朋友,又没有什么特别,这也值得二少爷查?”
江何深哂笑:“病糊涂了?你不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很掩耳盗铃?”
时欢:“……”
江何深放开她,神情凉薄:“别着急,慢慢编,我今天没什么事,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时欢只有一句:“二少爷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你开心就好。”m.χIùmЬ.CǒM
江何深点头:“自暴自弃,无话可说?”
时欢对上他的目光,“我解释你会说我是在狡辩、撒谎,我不解释你会说我编不出来、心虚,二少爷既然这么看我不顺眼,把咬咬还给我,我们母女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皮下。”
江何深评判:“以退为进,还算高明。”
时欢直起腰:“我只要我的咬咬!这个要求很多吗?”
江何深嗤笑:“转移话题,又是这招。”
时欢想站却站不起来:“你把咬咬还给我!江何深!你还有心吗?咬咬才半岁,她现在离不开我,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为什么要为难她?!”
江何深呵声:“恼羞成怒?太着急了。”
听着他这些冷嘲热讽,时欢气急,用尽全力站起来:“你混蛋!”
江何深轻而易举将她按回床上,他看着时欢的怒容,冷不防杀了个回马枪:“那个男人是谁?‘阿稚’的全称是什么?时欢,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没有全称。”
时欢斩钉截铁,“从来没有!”
江何深眸色深沉地盯着她,而时欢无论内心多么兵荒马乱,表面还是保持镇定地跟他对视。
二号楼上下一片安静,荣妈早在他们开始说话的时候,就自觉地退到了门外。
时间已经走到上午九点,春末夏初的气温不冷不热,树梢被风吹得轻轻摇曳。
夏特助的出现,打破僵局:“二少爷,有一通电话需要您接。”
江何深目光一敛,转身要走,时欢疾声:“你把咬咬还给我!”
江何深理都没理。
时欢脱力地歪下身体,双手撑在床板上。
阿稚。
他都已经查到阿稚了。
他的进度那么快,而她的进度却始终止步不前,没有幕后黑手的线索,甚至还跟江何深闹成这样,该不会等到江何深查出她是谁,她还一无所获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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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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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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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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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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