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还很大,能见度不超过二十米,时欢思考着自己开车还是打车回去?但这个时间这种天气,孤身一人,无论是开车还是打车,都不安全。
要不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还没做好决定,时欢忽然听见有人喊:“二少夫人。”
时欢一愣,这是夏特助的声音?
四处张望,就看到大堂沙发处的夏特助。
时欢以为江何深也在,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走过来的只有夏特助,他说:“二少夫人,您下班了吧,辛苦了,我送您回江公馆。”
时欢:“夏特助,你怎么在这里?”
夏特助解释:“江总觉得雨太大,您自己不安全,让我送您回去。”
时欢抿唇,不相信。
她刚打了江何深一巴掌,他怎么可能“以德报怨”,她更倾向江何深是把夏特助丢下,夏特助面面俱到,才留下等她。
夏特助咳了一声,虽然二少爷没有直白地说出这个意思,但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是能理解出来的,只是二少夫人这一脸怀疑……
到底是对二少爷有多失望啊?
他不合适多嘴,只能是说:“车子在台阶下,二少夫人,我们回去吧,小小姐还在公馆等您呢。”
想到已经一天不见的女儿,时欢妥协了,跟着夏特助上车。
因为暴雨,路上淹水,车子开过去要激起半人高的水花,时欢想到荣妈那辆老旧的小汽车,可能开到这里就熄火了。
还好没有自己冒险回家,否则得困在半路。
车上安静,时欢独自坐在后座,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用指尖沿着掌纹轻轻划动。
刚才就是这只手,打了江何深。
她打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打了他,但不后悔,她也是第一次那么清楚深刻地意识到,江何深不是江知祈——因为江知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那么对她。
窗外的路灯不断掠过,投进车厢里忽暗忽明,时欢好像有在想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发呆。
夏特助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二少夫人,在您前方的座椅下有苏打水,您如果渴了可以喝。”
时欢心弦一动。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跟夏特助单独相处的时间,现在倒是个好契机,她可以问他一些事情。
“夏特助。”
夏特助侧头:“二少夫人,您说。”
“你,好像跟了江何深很多年?”时欢问着,不自觉加重指甲勾画掌纹的力道。
夏特助回答:“是的,我是孤儿,十岁被江家领养,之后就一直在二少爷的身边,到现在已经有十八年。”
时欢疾声:“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吗?”
夏特助敏感地抬眸,看了后视镜一眼。
时欢立刻冷静下来:“我的意思是,这十八年来,你都像现在这样跟他形影不离吗?那不是很辛苦,都没有自己的生活。”
夏特助笑了笑:“二少夫人这话说错了,江家领养了我,给了我普通人很难有的成长和教育,我心怀感激,二少爷对我也很好,江家就是我的家,我在江家不就是在生活?怎么会‘没有自己的生活’?”
时欢缓缓呼吸:“那也挺辛苦的,你跟他一个年纪,他读书的时候你也要读书,你读书之余还要伺候他……对了,我听说,二少爷以前是在国外留学,你也跟着去了吗?”
那几年啊……
夏特助静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起初是的,后来我找到我的亲生父亲,他得了病,时日无多,二少爷就让我回国,负责国内的事务,也让我陪我父亲最后一段日子,所以二少爷读伊顿公学那几年,我没有在他身边。”
“……哦。”原来是这样。
夏特助警惕心强,很快意识到她这个话题很突兀:“二少夫人怎么突然问这些?”
时欢眼皮不动声色地一跳:“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从小这种性格,你一直在他身边,竟然受得了。”
夏特助以为她是因为今晚的事记仇江何深,真诚道:“二少夫人,二少爷不是坏人,只是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从小的生活环境跟普通人不一样,您以后就知道了。”
时欢没有再说话。
到了江公馆,夏特助撑起一把雨伞,先下车,再绕到时欢那边接她。
时欢道了谢。
夏特助说:“二少夫人,江公馆不止一辆车,也不止一位司机,您上班下班其实可以叫司机接您,比较方便和安全。”
时欢知道江公馆有车有司机,但江夫人和江何深没说她能用,她就没用过。
时欢进了2号楼,再回头对夏特助道谢:“今天谢谢你了。”
夏特助得体又周全:“应该的,二少夫人,您今天也累了,晚餐我提前打电话让荣妈准备好了,应该已经送到您的房间,您吃完早点休息,二少爷今晚不会回来,您不用等他。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时欢:“晚安。”
夏特助转身离开。
时欢回头看着连接二楼的旋转楼梯,长长的一段,她全身涌起一阵疲累,勉强撑着身体上楼,房间里果然放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排骨粥,下了小芹菜,一打开就闻到香味。www.xiumb.com
但时欢没有吃的欲望,倒在床上,连妆都没有卸,便陷入半昏睡的状态。
这种介于深与浅之间的睡眠,让时欢有一种灵魂被拉扯的感觉,她陷入了错乱的梦境。
梦里是伦敦的街道,这个城市好像永远没有晴天,总是雾蒙蒙的。
她在伊顿公学门口徘徊,等着什么人下课?因为久等不到,她有些失落,直到听见一句带笑的“阿稚”,她惊喜地抬头,却只看到一件被风掠起的黑色披风,画面就是一转——
今天是伦敦的雨天,她又是一个人,在家里坐立不安,门铃忽然响起,她跑去开门,手握住门把的一刻,她想起叮嘱,先从猫眼往外看,结果发现,猫眼被人从外面堵住了!
她颤抖着手反锁住门,又费劲地将鞋柜拖过去抵在门后,然后她听到外面的人说把门撞开,随后门板就响起砰砰的撞击声,她很害怕,左看右看,跑向窗户。
她打开玻璃窗,外面大雨磅礴,一片黑暗,她咬牙,直接跳下去——
梦是不讲逻辑的,她又换了场景,这次在一辆越野车上醒来,头顶是刺眼的阳光,她嘤咛了一声,身旁有人取笑她:“懒猫,你睡了一路了。”
她看到黄沙漫天,看到大漠孤烟,还看到枯木与羚羊,他们在藏区。
她喃喃:“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男人笑:“阿稚,我们在逃亡啊。”
时欢嘴唇无意识地翁动,在呼喊谁的名字?
荣妈看到院子里的车灯,知道时欢回来了,便到她的房间,看到时欢衣服没换,被子也没盖,就那么躺着,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忙过去喊她。
“二少夫人,二少夫人?”
看到时欢在呓语,荣妈低头凑近去听,然后就听到,虽然含糊,却也还能分辨出的三个字。
“江知祈……”
荣妈大惊失色,错愕地看着她,她怎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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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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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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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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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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