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体红漆描金,辕木尺许粗细,辇下四周各坐着一个侍卫,警觉地看向周围。前头拉车的是两尊妖王,牛首人身,高近两丈,筋躯狰狞,有着无边力气,走起路来妖风滚滚,鼻孔喷烟。
出城不过数里,突然车辇停下,有侍卫躬身道:“刺史大人,有零陵饥民拦路请愿。”
车辇中坐着的便是永州刺史,名叫周衡,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留着两缕胡须,从唇边垂下。
刺史周衡掀开车帘,向外看了看,只见路边一众面露菜色的饥民跪了十余里,一个个叫唤着“青天大老爷”,像鸭群遇到了主人一般。
刺史周衡问道:“他们要请什么愿?本官清正廉明,如果不是太过分,便允了他们。”
侍卫前去打探,回报道:“他们说缴不起赋税,吃不起饭,又有奈河为祸,新地侵扰良田,鬼魂肆虐,想请大人免今年的赋税。”
“刁民!”
刺史周衡勃然大怒,气得额头青筋绽出,拍案喝道,“真真是一群刁民!他们一群种地的,种的就是粮食,居然还有脸说吃不起饭!就是不想缴赋税的托词!奈河入侵,鬼魂肆虐,鬼魂吃粮食么?真是不要脸!”
他站起身来,冷笑道:“再说了,没有钱,把你们闹市的房子租出去不就有钱了?把你们的马车拉出来跑活儿,不就有钱了?这群老农民放着闹市里的房子不租,放着自己养的马不去做事,跪在官老爷车马前讨饭,居然也有脸!”
他越说越气,怒道:“今天敢拦路免去赋税,明天就敢让官老爷发钱给他们!你给我传令下去,再挡住本官的去路,统统抄家,家产充公!”
那侍卫慌忙出去,命其他侍卫驱逐民众。过了片刻,十里饥民逃得一干二净。
刺史周衡笑道:“本官就见不得穷人,现在清爽了。这些刁民听到抄家,就慌忙跑路,可见家里还是有钱的。如果没钱,为何跑得这么快?”
“大人英明!”众侍卫叹服。
车马继续启程,一路横冲直撞,烟尘滚滚,直奔水口庙。
水口庙中,周一航哈哈大笑,声音洪亮,震得许应气血浮动:“送我上路?”
周围其他来新地冒险的傩师多数也被震得立脚不稳,有人头晕眼花,脚下踩空,直接从仙山上摔下去,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周一航视而不见,笑声未落,这老者腰背一躬一挺,身躯暴涨,直接催动金刚不坏身,化作丈六之躯,遍体金光。
他的金刚不坏身炼到四臂,远胜周阳。周阳并未炼出四臂,只能算是初步涉猎金刚不坏身,但周一航却已经将金刚不坏身炼成!
他施展的是东君平天印,掌印之下,有烈火流动。
他的东君平天印造诣也远超其子周阳,许应曾经见过他与城隍薛灵府硬拼一记,仅仅一招,他便让薛城隍的金身受创!
当时,周一航练就魂肉一体,肉身与魂魄紧密如一,着实惊艳了许应,给许应一种不可战胜之感。
现在许应再看周一航施展出金刚不坏身和东君平天印,心中却生出另一种感觉:“他好像没有我记忆中的那么强。”
他调动棺中少女所传的天眼,观察周一航的肉身,以及东君平天印的招法,甚至连周一航的隐景,也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周一航体内,一尊四臂金刚与他紧紧贴合,如同一体,这尊四臂金刚便是他的隐景,是他调动泥丸秘藏之力存想而成。
在天眼的注视下,他可以观察到周一航的破绽。
周一航踏前一步,四掌次第拍出,掌力有云火相随,如旗帜般飘扬,掌力灵动,却蕴藏着莫大力量。
他如同一尊四臂太阳神,驱赶云火而行!
这一招便是东君平天印中的云旗委蛇。
许应顷刻间象力牛魔拳提升到极致,身后纯阳元气凝聚象王神体,一拳击出,雷音轰鸣,直击他的功法破绽!
与此同时,蚖七尾尖为拳,白象甩鼻,巨大的身躯甩动,宛如擎天之柱呼啸扫来。
“嘭!”“嘭!”
沉闷的暴击声传来,许应与周一航碰撞,身后的象王神体如遭重击,被狂风吹拂得气血如尘沙般向后散去!
象王神体是由气血组成,有元气和气化的血雾,气血如尘沙散去,就是神体被震散的征兆。
许应闷哼一声,四肢百骸震动,气血像开了锅的沸水一般翻涌不休,连退数步。
蚖七修为尚不如许应,身后的象王神体直接破灭!
这条巨蛇的骨骼哗啦啦震动,身后的龙鬃波浪般摇摆,险些被周一航这一击蕴藏的力量晃散身躯!
周一航气血被许应阻断,云旗委蛇这一招顿时难以为继,气血翻腾一下,随即被他镇住。
许应见状,顿知为何象王神体被破:“他的武道功法比我们高明太多!功法内藏隐景,出手之时配合了四臂天神的隐景!而我和蚖七修炼的象力牛魔拳,没有隐景支撑!”
隐景是大道之象,武道功法若是能与对应的隐景相配合,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如象力牛魔拳,若是能参悟象神作为隐景,便可以将这门武道拳法的威力提升到更强的层次。
在没有对等功法的情况下,就算许应能够寻到对方的破绽,也很难伤到对方。
“我虽然没有隐景,但我刚刚炼成一种大道之象!”
许应连退数步,突然停步耸肩,一道剑气从身后而来,迎着周一航斩下!
这一剑,如天外飞虹,突如其来,令人防不胜防,剑气剑意,侵袭周一航的意识!
周一航不假思索,双掌合拢,将这一道剑气夹住,另外双掌依旧向许应击去。
他双手夹住剑气之时,只觉剑气中力量暴涨,顾不得去击杀许应,另外两掌也急忙合拢,四掌合力,夹住这一剑。
许应猛然大步上前,趁他中门空虚,一指点在他的胸口,剑气爆发!
“嗤!”
一道剑气穿透他的金刚不坏身,如同一根钢钉,刺入他的心窝!
但好在许应指端的剑气远不如大道之象那般恐怖,只进入他体内三寸,便被金刚不坏身挡住。
然而下一刻,许应十指翻飞,如暴雨打梨花,十指指端相继按在周一航身上各处穴位!
蚖七还未平复散乱的气血,见到这一幕,只觉浑身骨头都软了。
许应所施展的,正是捕蛇者的拆骨手法,他便是被许应拆散全身骨头,才被许应擒获。
而在周一航的感觉中,许应每一指落下,便像一根钢钉刺入自己的体内,截断他的气血流动。
他心中大恐:“这是什么手段?为何他能看出我的功法运行路径?”
他气血被截断,四手力量大减,头顶剑气突破他的四掌夹击,压着他的四条手臂,斩在他的头顶!
这正是许应在破庙门前,参悟出的剑道的大道之象!
大裂缝中蕴藏了一位绝世剑道强者的剑气剑意,虽然许应从未见过这等强者出手,却从残存的剑意中参悟出这飞虹一剑的精义。
这一剑遇强则强,倘若前方空无一物,断然没有如此强大的威力。xǐυmь.℃òm
想要将这一招剑道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必须有阻挡之物。
正是因为有一座阴间大山的阻挡,让那绝世剑客的剑意遇强则强,劈开大山,在断去山根时达到从未达到过的极限,超越了自我!
许应对战周一航也是如此,剑气遭遇周一航四臂阻拦,威力暴涨,直接碾压周一航的力量,斩在他的脑门上!
与此同时,蚖七再度甩尾,尾尖速度超越声音,鼓荡所有气血施展最强一击,啪的一声狠狠抽在周一航身上!
“啪!”
这老者衣衫炸开,金刚不坏身被打得血淋漓,头顶也被一剑长驱直入,一直切到眉心!
周一航脑力受损,双眸变得浑浊,神智不清,浑浑噩噩。
许应发力,继续劈下去,然而剑气却始终难以再进一分一毫,遇到了极大的阻力。
突然,他察觉到手中剑气突然剧烈震动,让他虎口裂开,急忙撒手后撤。
周一航脑袋里嵌着的剑气啪的一声炸开,许应钉入他体内的那些剑气长钉相继啪啪爆开。
许应心中一沉,他在招式上大破周一航,但修为差距太大,导致他就算招式占优,也不能斩杀周一航。
许应猛然长啸一声,催动太一导引功。
大钟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道:“阿应,叩关需要有大药辅佐,否则没有这么强大的气血冲关!你不要乱来!”
它话音刚落,突然只见天空陡然明亮起来,却是这破庙世界的阳光中无数光粒蜂拥而来,密度胜过外界十多倍!
光粒在刹那间形成半亩光田,亮度也是外界的十多倍!
光田之下,许应的气血暴增,大钟不禁骇然,许应便像是吃了叩关大药一般,气血激荡澎湃,向希夷之域中的那座黑铁门户冲去!
“这里的太阳精气如此浓烈,是外界的十多倍,难道真是仙界?”大钟疑惑。
太阳精气浓烈到这种程度,有没有叩关大药也无所谓了。
“阿应,所谓叩关,主要在叩字,叩问玄关,感悟天地玄根,方可开启玄关。”
大钟飞速道,“有诗为证:先天一气叩关元,窅窅(yao)冥冥大药存。颠倒乾坤成泰象,往来离坎立玄根。你这不是正经炼气士的冲关法……嗯?”
许应体内气血呼啸奔腾,冲击之下,黑铁门户动摇震荡,两扇门户咯吱作响,向两旁分开!
他根本没有去感悟乾坤泰象,更别离坎玄根,直接以暴力强行冲击尾闾玄关!
这座玄关,竟有被冲开的迹象。
大钟呆滞,只见许应体内传来阵阵雷声,一团团长短约寸许的毫光,自他体内往外绽放。
甚至可以看到他的体内,一条散发毫光的大龙,如龙吸水,正自从上而下,向脊椎最下方的尾闾进攻,试图攻克玄关!
那座玄关,正是处在人体尾椎之处,名叫尾闾!
此关一开,通生死,晓阴阳,打开天河,承接天庭玉露,开通体内天山!
一重天山一重天,从此修炼便有了路径!
大钟吓了一跳,心道:“如果不是我窃取了他五成气血疗伤,他这次只怕一下子便将玄关冲开了!这是我的错,须得弥补。”
它也自催动自己的吐纳法门,大钟一吸一呼,形体变大变小,天空中半亩光田顿时变成方圆亩许!
许应的气血顿时为之暴涨,一声轰鸣,纯阳元气终于将那座黑铁玄关冲开!
滔滔天河水,滚滚东流去!
希夷之域中,从九天之上而来的天河之水,冲出玄关,浩浩荡荡进入希夷之域,流经下方的大陆,穿过山川,在高地形成飞瀑,在平原形成湖泊,让希夷之域,突然间变得无比生动多彩!
许应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天河的滋润下,元气滋长,从前的元气修为界限,荡然无存!
他的修为在飞速提升,气血远比先前浑厚精纯!
在这股越来越强的气血的支撑下,他希夷之域中那道天外飞虹般的剑气,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许应稳住后退之势,抬头看向伤口愈合的周一航,如看待宰猪狗,跃跃欲试:“钟爷,让我以全盛状态与他一搏。”
大钟迟疑一下,道:“当心。”
许应立刻感觉自己的气血还在不断提升,这是他自从遇到大钟以来,第一次气血恢复到巅峰!
突然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一航,为何这么狼狈?”
第五座仙山冉冉升起,漂浮在远处,刺史周衡的车辇就停在山脚下,车帘打开,四周车窗撤去,周衡大腹便便的坐于车中,笑道,“这就是妖人许应?那个能解读妖族功法的许应?”
原本四周有很多人观战,闻言纷纷向许应看来,目光有些奇异。
周一航见到刺史周衡,心中凛然,唯恐他阻止自己杀掉许应为周阳报仇,立刻怒声咆哮,将金刚不坏身和东君平天印催发到极致,向许应冲去!
他要一举竟全功,将许应格杀,提许应之头祭奠周阳!
突然,天空中一道雪亮的剑气照耀,把四周树木的影子都照得不再存在!
剑气破长空,发出尖锐的剑啸声,咻的一声,一闪即没,消失无踪!
附近的山林中,许多树木的树叶此刻漂浮在空中!
这些树叶,突然齐齐裂开,仿佛有无形的剑气,将它们整齐的劈成两半!
每一片树叶都是如此,整整齐齐,没有半点误差!
树叶在风中飞舞,落地!
凉风习习,观战的几人甚至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仿佛有锋利无匹的剑,正指着自己,即将刺破自己的肌肤!
有人脸颊旁边,被风扬起的头发无声无息的从中央分开,像是无形的剑将之劈开。
一个少年站在纷纷扬扬的落叶中,少年前方,周一航恍如神魔般的身躯从中线裂开,正自向两旁徐徐倒下!
————昨天宅猪突然之间感受不到任何快乐的情绪,内心低沉,找不到创作灵感,跟大家说声抱歉。调整了下心态,现在没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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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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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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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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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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