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眼神在姜昭昭身上打量,半刻后生出恍悟的样子来,食指指向姜昭昭在她面前画小圈,“懂了,是真有什么。”
不然她也就说了几句话,这人怎么反应这么大,换做平常大可不搭理自己。
姜昭昭懒得同她啰嗦,拍了她手指一下,给那手指打回去,然后起身去端茶壶。
“这个天过来,又是风吹又是雨打地,总不会只来跟我耍嘴皮子吧。”
茶壶倾斜,浅绿色的茶水烘着热气潜进茶杯里,悦耳的流水声在温暖的屋里缓缓响起。
她一边倒茶一边说,没往秦悠月那边看去。
“那确实。”秦悠月一笑,”我倒也没关心你到不顾风雨阻拦来看你的地步。“
姜昭昭点头附和,顺带将倒好的茶递给她。
“其实吧……”
“其实吧……”
“?”姜昭昭听她话说一半要说不说的模样,抬眸看向对方,眉头轻皱。
秦悠月咳嗽两声,脸上颇有几分释怀,露出叹然的表情地把话说完了:“其实我们后天就要回国了,特意来跟你知会一声。”
本计划在五天后回秦国,可秦国事发突变,加急传信来让他们回国。
”本来嘛,也没有什么好告别的。但想想还是来跟你说一声的好,毕竟咱们下次相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啦。”
她再长两岁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大概是要去和亲的,一成婚再来跟姜昭昭见面就难得多了。
“嗯。”
姜昭昭回道,低头默默喝了一口茶,说是喝,也只是碰个杯沿。
“就嗯?”
姜昭昭放下杯子,她想了想才又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儿时两人因为一件玩物差点打起来,时过境迁,倒是默契地握手言和了。
她补充说:”只要我有的,分你一个也无所谓。“
说得好像是施舍,秦悠月却知道她是在表示对儿时争执不介怀了,也就意味着她拿自己当成了朋友。
秦悠月心尖上一抹酸涩划过,她以笑掩住了自己的善感,似嫌弃地哼笑着说:”谁稀罕你那些玩意,要真给也得给个亲手做的才有纪念意义不是?“
”也行。“姜昭昭记在心上,当下有了打算。
“你要是喜欢,我再把糖再分你点?”
“我二哥喜欢,你不如分他点。”
提起秦温瑜,姜昭昭有点发愁,她欠了他几个人情,虽说对方大方不介意,但她还是心里过不去。
可真要送什么大礼,她又拿不准主意。
她默默地又喝了一口茶。
秦悠月能感受得到姜昭昭对她二哥是真没一丝心动,暗地里叹气,她憋了又憋,终究没忍住,问道:”不行,我还是好奇,你跟外头那位怎么回事?“
这都要走了,再不问就没机会问了,祁憬舟不说,总得问问姜昭昭。
姜昭昭疑惑地看她一眼,眼里温度瞬间降低不少,柔软的语气也硬气起来,“你今天跟他过不去了?总提他干什么,要真没聊的话我跟你聊聊我最近看的话本如何。”
外人眼里的姜昭昭跟祁憬舟关系是彻底撇不干净了。
“哎呀,我这都要走了,你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同别人讲的。”秦悠月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放下茶杯,不惜拉着姜昭昭的衣袖撒娇。
她一头靠在姜昭昭肩上,两手又挽上姜昭昭的胳膊,来来回回地晃。
堂堂不轻易低头的秦国三公主,一低头就是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可以说从小撒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都用在了正地方。
姜昭昭因着她的撒娇哼唧,周身的冰冷气一点点温和上来,一只手推住对方的脑袋组织对方继续乱蹭。
秦悠月问她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清楚,要怎么给秦悠月讲?
”你先起开。“
”起开就告诉我了?“秦悠月唰地松开姜昭昭的胳膊,下刻回到了往常高贵的姿态,”那你说,我听着。“
“……”
姜昭昭吸气,一脸严肃,搞得秦悠月也跟着紧张且吸了一口气。
在秦悠月目不转睛的目光下,她垂眸,低声道:“也没什么回事,说来复杂。”
“很早的时候,我见过他一面,然后惦念了好久,但他心上喜欢的人不是我,现在……”她安静地抬头重新看向秦悠月,“现在我要放手了,他不愿意。”
上辈子若能换得祁憬舟的心许,她大抵不会在意他曾经的心上人,也应该会同他携手走完一生。
重来一遍,什么都变了,这辈子她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尽管当初的心动也只是隐约圆了当初的遗憾,好像为自己的爱而不得画上一个句号,尽管也有过片刻的迟疑。
但此之后她也没改变过重生后的想法,桥归桥,路归路,不合适地、不安定地、孽缘地一切也都该做个了结。
经历过昨晚,她更应该坚定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是比欺骗还要更令她愤怒地。
只不过,当他递来匕首的那刻,她看着他掌心被划破的血珠浸在锋利的刀刃上,内心还是有一丝的动摇。
她不知该听不听他的解释,更不知听了又该信不信。
理智告诉她那些话一个字也不要听,可万一呢……
“你怎么知道他的心上人不是你?”秦悠月觉得这俩人好像存了很深的隔阂,“且不说这个,那你真的能放手?”
谁都能察觉到姜昭昭对祁憬舟态度的不一般,虽然当事人极力否认。
“我能。”
姜昭昭语气平淡,眼神里的笃定不容人质疑。
她可以说到做到,但她也知道自己,到那个时候,哪怕往年的岁月落了灰,不经意想起他说的“没有不喜欢你”时,她心里也会有遗憾。
最终这个疙瘩会伴随她一生。
总结就是,祁憬舟仍旧是个混蛋。
秦悠月一怔,随即眨眼,她虽未历经过情爱,但看着姜昭昭这种斩断旧情的“悲伤感”不由得感叹,她以后才不要同姜昭昭一样。
她没在接着这个话说下去,喝了口茶,听着窗外的雨貌似停了,只有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敲响石砖。
“后天你会来送别我们吗?”她问。
“会的。”姜昭昭回。
秦悠月起身,她放下茶杯,伸了个懒腰,眼里的光彩跟她明媚的笑在这个雨天特好看。
“那我先回去啦。”她一说,彩霞便走来给她披上了披风。
姜昭昭要送她,秦悠月摆手,“外头冷,后天再见。”
要是二哥知道,又该嘟囔她了,可怜她二哥,情意没送到,人就要回秦国受难了。
姜昭昭没应声,也披上了自己的披风,系带系好后戴上帽子,同秦悠月后脚出了屋子。
门一开,就能看到院子里撑伞站着的人,他一身素服,高挑的个子在油纸伞下显露出来。
雨变成了蒙蒙雨,细如针,密密麻麻扎破一切的景色。
她半垂着眼,目光落在他拿着伞炳的手腕上片刻就收回视线,侧头跟秦悠月说:“我送你上马车。”
祁憬舟见姜昭昭出来,先是眼眸一亮,随后黯淡下去,他脸上扑了些细细的雨水,薄唇无色,清俊的容颜在这阴雨天里别有风味。
清冷又招人怜惜。
这么形容一个男子是不大合适的,尤其是一个习武的男子,但秦悠月见他这幅模样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看看他再看看姜昭昭,秦悠月抬了脚步迈下台阶。
小侍卫给她撑了伞,她道谢后往院门口走去。
姜昭昭埋头跟在她身后,彩霞给她撑着伞,不动声色地扫了祁憬舟一个来回。wWW.ΧìǔΜЬ.CǒΜ
头上埋着地,经过祁憬舟身侧时,她脚步没有一刻迟疑地走过去,在她眼前,只看得到他垂落在身侧无力耷拉着的手。
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在她的目光下,轻轻动了动,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一路上她什么话也没说,秦悠月在前头走着,怀疑这人来送自己只是个理由。
真正的原因是这位想看看雨中撑伞站着等候多时的男子。
出了院子,秦悠月看到了马车,车夫牵着缰绳过来,她转身看向埋头的姜昭昭。
“你当初同我快打架的气势去哪儿了?”秦悠月瞧那一见祁憬舟就变了情绪的姜昭昭开口说道。
“你姜昭昭也有怕人的时候?”秦悠月意有所指地说:“我就不信在姜国,还没有你收拾不了的人。”
“所以……”秦悠月扶着小侍卫的手踩着小木凳,说了这句看向姜昭昭,“别总怕这个怕那个,你好歹先了解了解。”
她说完上了马车,姜昭昭看她掀起车帘同自己笑着挥手,马车缓缓行驶。
“记得后天早上一定要来!我等着你!”
姜昭昭浅笑,目送她离开。
祁憬舟的脸重着秦悠月的话一并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回了院子里。
冷着脸的她,脚步快速地往自己屋的方向走,她特意跟祁憬舟保持了不小的距离,看也不看对方地只管向前走。
路走到一半,她面前就多了个人,严严实实挡住她的路,姜昭昭下意识停下,没有抬头。
帽子稍大,她微微低头,掩住自己的神情。
祁憬舟大多以黑色衣服为主,今日的素服也不例外,腰间佩着的玉佩挂着金黄的穗。
谁都没先开口,在周围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盯着玉佩,冒出的想法是习武的人戴玉佩不怕打碎了吗?
然后越看这玉佩越觉得面熟,慢慢记起,原来这是她还他礼的玉佩。
什么时候给的她忘了,只记得当时她想的是,这玉佩易碎,送他正好。
没想到还这么完好地被他佩戴着。
就这么看着,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伸向自己,在她没反应过来时祁憬舟已经牵住她的手腕,而她被扯地向他怀里靠去。
在彩霞的惊呼声中,祁憬舟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恕臣冒犯。”
少女黛色锦绒外袍上绣着开满的桃花,是这雨天里的三分春色,淌上雨水摇曳,同她惊讶的神情一道映入祁憬舟的眸中。
姜昭昭双眼募地睁大向他看去,帽檐下露出她无暇的小脸,她颤动的睫毛上也落上了雨丝,一只手下意识抵住他的胸膛。
油纸伞在她脚边着地,砰地溅起水花,桃花上乍然多了几滴露珠。
一时间两人仿若相拥,姜昭昭与他鼻息相触后下意识屏息凝神,与他对视的刹那,自知心跳慢了半拍。
祁憬舟在姜昭昭即将要挣开他时,垂眸转身拉她向前走去。
众目睽睽下,姜昭昭抬起他牵她的手往上一抬,张嘴狠狠咬在了祁憬舟的手腕骨节处。
只不过这咬没能使祁憬舟的步子停下半刻,姜昭昭被迫跟着他进了屋子。
一进门,她愤恨地松口,看着这人手腕上的一圈牙印,再试图挣开他的手。
“嘶。”祁憬舟轻声吸了口气,他朝她面对面站着,背后的伤口因姜昭昭晃动的动作发疼。
修长的手指点在红唇一角,不轻不重地一擦,血珠抹开化成浅浅的痕迹。
姜昭昭听见他的吸气声止住了动作,唇角的冰凉消失,她抬眼看他,眼里写着三个字。
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跑怎么办。”祁憬舟还是牵着她的手,“好不容易抓住的,我才不放开。”
他看着姜昭昭冷冷的眼神,见她红唇轻起,吐出无声的四个字。
你、想、死、吗?
重生的皮囊揭开,拘束着祁憬舟的最后一层底线也没了。
他看懂了她说的什么,不在乎地说:“如此正和我心意。”
屋里暖和,他伸手放下她的帽子,又掏出一块手帕擦去姜昭昭额头上的雨珠。
一切行动都显示着他的熟悉,没有一点拘谨,好像他一直都是这么同她相处的。
“臣说过,公主打也好、骂也好、杀了我也好。”
门给他二人挡住了屋外的杂声,祁憬舟的声音在屋里很清晰。
他说了这句,又沉默半刻,姜昭昭不为所动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总之我想过了,从今往后,公主别想与臣分开。”
“死后可以,死前不行。”
姜昭昭冷笑,终于开口说话,“你说不行就不行?”
她盯着他道:“别忘了,本公主还得尚驸马,身边可没你的一席之地。”
怎么不继续把她推给别人?说什么看她成婚再离开的鬼话。
“是么?”祁憬舟弯唇一笑,眼神里的坚定直直撞在姜昭昭心上。
她眼皮一跳,看他靠近自己,不由地后退一步,心上不安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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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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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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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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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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