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的惊异还未褪去,紧接着就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心脏疼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到嘴边的话也没说出口。
眼前忽明忽暗,少女的脸也变得模糊,他伸手想去推开她,叫她离开。
不想一激动,从咽喉涌上的血灌了满嘴,顿时口中满满的铁锈味。
姜昭昭正冷着脸,看到他嘴边溢出的黑褐色的血立马慌了。
她转身去拿白巾,给祁憬舟擦他嘴边的血时,手也是抖的。
“你别吓我!”
这血看得叫人心慌。
祁憬舟伸手压住了姜昭昭抖个不停的手,他宽厚的掌心罩着她的手,沉稳有力。
尽管他疼痛地控制不住自己,但他仍旧在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他微笑着低声说:“我没事。”
这会儿功夫已经懒得跟他贫嘴了,一边堵他嘴边留的血,紧紧盯着他怕他昏过去;一边心里念了百遍:
祁憬舟你可千万别有事,一定要撑到解药来。
床上的人浑身冰凉,姜昭昭感觉到他的手温度不正常,便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额头,已然开始发烫。
她眼里的焦急被放到了最大。
刚才走的是药童,她小声让他赶紧跑去找陈太医。
一直缠着她的人怎么可能没原因忽然就非得赶走她?
除非是他快熬不住了。
故而她留在这儿看着他,静静站在床边看他,不出所料,果然是毒药开始发作了。
最气的就是他非要逞能,好好说出来他疼不行么?
他以为他支走她不让她看见,她就能放心了?琇書蛧
那倘若她真的走了怎么办,出个好歹,叫她愧疚一辈子么?
越想越气,手上也不自觉使了力气,白巾按在祁憬舟的嘴边被染得黑红不堪。
“这会儿不赶我走了?”
她察觉到他不再固执想赶自己离开,冷声问道。
俩人的手一个覆着一个,祁憬舟没说话,他皱着眉,因疼痛又稍稍握紧了姜昭昭的手。
姜昭昭板着脸,没动。
“嗯。”
难得的她听见他吱了一声,这人脸色白的如墙,冷汗涔涔,声音也哑得不成调子。
看来是真的很疼。
她抽手要换白巾,他不让她离开,她气道:“要换白巾。”
说完手才被松开。
又气又笑,姜昭昭换了干净的一帕,先给他额头的汗擦去了,隔着白巾都能感受到他额头的滚烫。
她心里更焦灼了,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这个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着他。没私心是不可能的,但她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的那点私心。
眼看祁憬舟有再度昏睡过去的兆头,姜昭昭连忙叫他。
“别昏过去。”
这句话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她见到他的眼皮已经闭上,一慌就是强行抬起他的眼皮,迫使他能看到她。
“别昏过去!”
不是说这种时候最不能睡了吗?万一睡了不醒……她说什么也得让他醒着。
于是她故意道:“你要是昏过去死了,我明天就嫁人,父皇指谁我嫁谁。”
这话语气笃定,夹杂着威胁。
祁憬舟觉得自己快要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剧痛过去,身上只剩麻木。
在他松口气时,身边的人抬起他的眼里,他看到了姜昭昭脸上神色的慌张。
嫁人……
他松开不久的眉头又皱起来,盯着她看,后者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写满了你敢死她就敢嫁的话。
好不容易因为剧痛过去松口气,硬生生因她这句话气地不得不清醒。
“你敢……”
毒还在持续,他脑袋昏昏沉沉地,喃喃出声。
什么人都能嫁?皇帝虽然疼她,但也不全是事事由着她来。
牵扯到朝堂的利益,疼爱她的父皇也会毫不犹豫把她嫁出去。
又怎么能随便嫁人?
她都重生了怎么还这么糊涂。
姜昭昭冷冷看着他,“本公主敢说敢做。”
她见他轻喘几口气,听到他说:“不行,要嫁也得是你真心喜欢的。”
“……”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俩人都各怀心思。
嫁给自己喜欢的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冷落了一辈子。
况且,这话从祁憬舟嘴里说出来,姜昭昭就不知为何更生气了。
他说他喜欢她,不愿意放手,一直缠着她,却又能接受自己嫁给别人。
姜昭昭想掰开他脑子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起初她以为他是要得到她,故而那么执着,她也可以理解。
可现在算什么?
一边扰乱她,一边推开她?
那他执着的意义何在。
好久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心神,“祁憬舟,你自己没发现你很矛盾么?”
她知道自己是矛盾的,但不知道祁憬舟也是矛盾的。
“哄”地一声,门被猛烈地推开,陈太医在前,药童在后,他顾不得看屋里的气氛,着急忙慌道:“公主,解药来了。”
药童提着食盒,动作迅速地打开,一个盖着盖子的瓷碗被端出来。
打开盖子,苦药味萦绕满屋子,姜昭昭见陈太医扶祁憬舟坐起来,这边就从药童手里端过了碗。
“我来吧。”
白色中衣虚虚搭在祁憬舟的身上,他里面穿得薄薄的一层衣服,两件衣服的厚度加起来抵不住从窗缝渗进来的寒风,跟他身上的冰凉化在一起。
他见姜昭昭端着药碗过来,淡声朝她道:“臣自己来就好。”
姜昭昭撇他一眼,不与他争执,将碗递到他手中。
碗里的药勺碰着碗璧框框作响,祁憬舟又伸出另一只手拿勺,刚要就这么颤颤巍巍地自己挪开勺子喝药,碗就被人一同拿住。
“还嫌自己伤不够重?”
他之所以用不上力,是因为伤的地方手一用力就疼。
听见这话,祁憬舟沉默,抬眼见姜昭昭的表情,缓缓松开了自己端碗的手。
陈太医把解药送到了,也就心安了,他领着药童退出屋子,屋里又剩姜昭昭、祁憬舟二人。
门外,药童小声问:“师父,公主她到底讨厌还是喜欢祁大人啊?”
未尝情爱的小孩子对情爱充满了好奇。
“你可不能乱说,公主的事情岂是咱们能胡乱猜测的?”陈太医敲了药童的脑门,又话锋一转:“不过……”
他捋着自己的白胡子又不肯说下去了。
“不过什么呀师父?”
老太医慈爱地一笑,看着天空说:“情关难过啊……”
姜昭昭动作好不温柔地舀一勺药汁,直直往祁憬舟嘴边递,“张嘴。”
后者启唇,被药汁烫地猝不及防。
不过也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生生咽了下去。
漆黑的药汁冒着热气,闻着苦,喝起来更苦。
祁憬舟不爱喝药,以往生病都是能抗就抗,对药是能不喝就不喝。
吞下去一口就不想喝第二口,苦得他眉头紧皱,不仅苦,还烫。
转念一想,姜昭昭喂他喝的,怎么样也值了。
于是接下来,祁憬舟硬是忍住了滚烫的药汁和令人干呕的味道,在姜昭昭的一勺勺里把药汁全部喝光。
这段时间,对他又煎熬又快速,在最后一口药汁也咽下去后,祁憬舟暗松一口气。
满嘴的铁锈味跟药汁的苦味混合,让他难以言喻。
他看她将碗放下,待她走过来,轻声道:“还有糖么?药太苦了。”
不知道是药真的太苦想找块糖换换嘴里的滋味,还是在意围帐里她给他们分享的糖。
姜昭昭看他一眼,从衣口拿出一颗给他,后者接过,拿在手心里好一会也没吃。
“你不是要吃?”
“就这一颗,吃了就没了。”祁憬舟小声说,“我不舍得。”
这模样要是有兔子耳朵一定是耷拉着的,他嘴唇颜色还是黑紫,偏脸色苍白,眼神还小心翼翼。
看得姜昭昭以为自己是虐待他了。
这人真没被夺舍吗?
这个问题每每在她发现祁憬舟跟上辈子特别不一样的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心里疑惑。
“下次还有。”
她从衣口里又拿出了三四颗糖,“少在这里跟我装可怜。”
***
“大概一刻钟后,祁大人会发高烧。”陈太医看了看周围,一圈的侍卫,又把目光放在眼前的姜昭昭身上。
还是对她嘱托道:“高烧一刻后便喂一次药,总共三次,等至天明高烧褪去,这毒就消了。”
祁憬舟昏睡前还特意征询了姜昭昭的意见,不知在调侃她还是别的意思,姜昭昭瞪他一眼让他睡了,这才端着空药碗出屋子。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一旁的药童说:“不如交给宫里的宫女吧,公主切莫熬伤了身子。”
“好。”说是这么说,姜昭昭还是没喊别人来帮忙。
她守在祁憬舟的床边,时不时地贴他的额头探温度。
一直是烧的。
期间祁憬舟醒来了一次,看她在,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弯下身子听他说话。
“你去歇着吧,我没事的,在这里熬着我心疼。”
说话时的哈气虚虚打在姜昭昭的耳朵上,她听得够多他的鬼话,可下次再听时,还是会忍不住轻轻地心软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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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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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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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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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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