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宴心里一个咯噔,容他回忆回忆,他刚刚说了什么话?
——心眼小,个子不高,瘦如竹竿,爱生气,小鸡肠子。
日。
每一条都是决裂的程度。
“肖、肖远同学啊,我完全可以解释清楚。”许宴朝客厅走,“我说的不是你,我说我……”
肖远同学转身就走,卧室门传来震天响。
“……自己。”
许宴跌坐进沙发,感觉这个世界可能要塌一塌。
没什么是比背后嚼人舌根被本人当场抓获更社死的事情,上辈子二十八年翻过的车加起来都没有这个严重,真是天要亡他。
次日,许宴很早起床。
外面天还没怎么亮,他跑很远的路买早餐,回来时正好撞上交水费的林巨霖。
“好早啊,你去哪了?”林巨霖睡眼惺忪。
许宴看了眼墙壁时钟,喘着气还能语速飞快:“你声音小点,赶紧穿衣服,等下跟我一块走。”
说着人已经钻进厨房。
林巨霖跟过去,看他熟练地捣鼓着锅碗瓢盆,问:“看不出来啊,什么时候学的手艺?”
流理台上放着早餐,林巨霖问完“诶”了声,伸手过去:“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许宴朝他手背上一打,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我请你出去吃,这个不能碰。”
林巨霖:“小气。”
许宴囫囵着推他出去:“赶紧滚去刷牙,嘴臭死了。”
10分钟之后,两人轻手轻脚离开公寓。确定外面没动静了,早已洗漱完毕的肖远打开卧室门。
餐桌上早餐丰富,种类多到8样,好在份量少,不用担心浪费,摆在小巧的白瓷盘子里等人享用。
肖远坐下来,首先尝了一口仍冒着热气的海鲜粥。
哪买的?
味道不错。
附近有这种早餐店吗?
-
清晨物燥,天空灰蒙蒙的。
林巨霖早餐吃上嘴,还堵不住喋喋不休:“差别待遇啊差别待遇,这就是新欢和旧爱的分别吗?”
许宴咬着豆浆吸管,心烦着呢:“说什么屁话。”
“诶,不过话说,你去哪买的早餐,我没注意看。”林巨霖回忆早餐袋表面的标志,眼生。
“十六中附近的红楼,红楼就是店名。”许宴说。
“十六中,十六、卧槽!”
林巨霖不知道红楼,但知道十六中,忍不住爆粗口道,“你他妈跑了将近五公里、来回十公里就为了买早餐哄你的新欢,难怪回来喘成狗,你是不是跑步去的?”
许宴懒得纠正“新欢”两字,没人懂他心里的苦,说:“去的时候跑步,回来打了个车。”
林巨霖仰头眨了眨眼,装作把眼泪流回去,良久后感慨万分:“你对他是真爱。”
“滚。”
红楼早餐店是上辈子高二暑假时期,白隽带着肖远和他一起光顾过的地方,去过不止一次,印象中肖远对红楼的评价很高。
但单靠这个就想把人哄好,显然不切实际。
许宴趴桌子上沉思。
“诶。”宋芝悦回头问,“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肖远呢。”
“我哪知道。”许宴心不在焉地翻着语文书。
“你们不是住隔壁吗?”宋芝悦狐疑道。
许宴问:“现在几点?”
宋芝悦看腕上电子表,七点零四分,往常这个点肖远也没来。
她无语地转过身,不再问了。
早读课开始前两分钟,肖远踩着点进教室。
最后一排的那人架着语文书挡在面前,肖远坐下时,听见那人嘴里懒洋洋的念:“血溅白练,六月飞雪,亢旱三年,啊。”
结果两小时没到,外面开始下雨,时不时裂下闪电,闷雷劈得人头皮发麻。
花坛里的芭蕉树正值茂盛,经不住大风雨水的洗礼,在电闪雷鸣中凄惨地脱掉满身荆棘。
课间。
宋芝悦回到座位,和前前桌女生吐槽:“不知道哪个渣男在发毒誓,外面芭蕉树都劈秃了。”
刚在心里发完“你要是现在雨过天晴,我绝对一个礼拜不吃肉”毒誓的许宴默默关上那扇妄图和老天交流的心灵之窗……
自闭了。
他歪头杵着额,看着空荡荡的前桌,眼里生无可恋。
上课铃声响,前桌帅哥拎着一撂试卷匆匆走进教室,交给班长说了两句什么话。帅哥朝后面走来,班长起身发试卷。
“考哪门?”许宴坐正问。
帅哥恍若未闻,直接坐下来,将前面传过来的试卷往后递。
许宴噘嘴,扯过试卷。
考程过半,肖远挺了挺背,不经意撞到后桌。他慢吞吞地把物理单元试卷翻面,心想后面那人的桌子什么时候离他这么近了?
“诶?”后面那人出声。
肖远故作没听见,低头审题,耳朵悄悄竖起来。
许宴嘴里“啧”了声,甩了甩手里的笔。写了一半的试卷,笔突然没有墨水还没有备用笔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铅笔?
不行,他怕拿上铅笔会不由自主把公式画出花来。
许宴左右看看,最终将目光放在前桌的后背上,嘴角勾了下,握着笔伸出手。
肖远僵住身体,笔尖静止。
虽然外面刮风下雨,但教室里还是物燥。他早上把外套塞进桌肚,故现在隔着薄薄的衣料,笔尖触在背上的感觉十分清晰。
那人竟然拿笔在他衣服上写字,疯了吗?
肖远抿抿唇,拇指食指将笔身转了一圈,决定忍一波,先看看那人能过分到什么程度。
——“帅哥”
——“我笔没水了”
——“借我一支好么”
肖远:“……”
物理单元卷规定45分钟,等到下课,写完写不完都要交上去,所以回归正道的许宴还挺急。
想着再不然用铅笔算了,画花总比空白好,然后前桌就越过左边肩头往后递了支笔。
许宴接过来转了转笔身,0.38黑心,适合勾线。
他弯一下唇,仍是用那支没有墨水的笔,在肖远的后背上写字。
——“谢谢帅哥”
——“=3=”
肖远眉心攒了一下,在旁边的稿纸上誊下“=3=”这组符号。
什么意思?
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
雨没有要停的迹象,中午放学之后,班里大半学生被困在教室,个别同学有先见之明带了雨伞。
体代程文宇和另一个男生同撑一把伞回到教室,两人来回跑了五六趟,毫无意外被淋成落汤鸡。
程文宇两手拎满盒饭,念了几个名字,包括肖远和许宴,说:“你们的口粮来了!”
撑伞的男生吐槽:“我鞋子里面全是水,操,路上都淹了,晚上大家准备准备游回去吧!”
女生们一阵哀嚎。
肖远拿饭回到座位,没有立刻坐下来,他望向外面,表情凝重。
“怎么了?”宋芝悦问。
肖远:“没。”
肖远尚未坐下,左边肩头被轻拍了一下,后面那人已经来到他身侧。
许宴清清嗓子,问:“你想不想去厕所啊?”
“噗嗤。”坐在王猛前面的女生突然笑出来:“你们男生上厕所怎么和我们女生一样喜欢叫个伴。”
“不行啊?”许宴调子懒洋洋的,“万一我游不回来,好歹有个人能帮我叫救援。”
听见的男女生发出鹅笑。
“去吗?”许宴不管其他人怎么笑,垂眼问他。
肖远拇指指甲抠了抠食指,点点头说道:“好。”
等两人拿伞出了教室,埋头吃饭的王猛抓过水瓶灌了几口,总算噎下嘴里的食物。
他无情插嘴,揭穿许宴:“许宴从小就会游泳,小时候跟我打架,就是因为我抢了他妈买给他的游泳镜和游泳裤。”
全体:“………”
抢游泳镜尚且理解,抢泳裤是什么鬼哦??
雨幕朦胧,模糊视野。
唯有穿梭在雨幕中五颜六色的雨伞比较显眼。
“等等。”踏进雨幕前,许宴忽然停在廊檐下说道。
肖远:“?”
许宴指了指天上:“等它们新一轮过去,我们再一鼓作气冲。”
少年下颌线清晰硬朗,由于光线不强,五官更显得浓墨重彩。
他手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垂,补充说道,“我害怕打雷,你不会介意吧。”
肖远:“……”
许宴跟着挠了挠脖子,索性卖怂到底:“憋了一上午了,再不去厕所,我估计晚上得直接打车去医院挂那个什么科。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的弱点,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肖远滚了滚喉:“我……”
天际骤然明亮,男生话音戛然而止,脊背绷得僵直。
许宴果断上前,搂住男生肩膀,嗓音带几分恐惧:“闪电过后就是雷,不好意思啊抱一下!”
炸雷下一秒响在头顶。
许宴身子跟着一抖,雷声远去,他拍拍手下的肩膀,催促说:“快快快走走走。”
肖远被他带进雨幕,耳边听雨砸在伞上的声音。
地上的水坑映着头顶的雨伞倾斜时的阴影,水坑面积太大,他们同时踩到正中央,溅湿对方的裤脚。
回到教室,许宴收伞挂到窗台外面,进门时甩了甩袖子,水珠潲了班长和同桌一脸。
“Sorry~”许宴嬉皮笑脸地道了个歉,往后走,“饿死我啦!”
肖远跟着进教室,眼前是少年人湿透的半边身子,而自己只有裤脚有些微潮湿。
似乎被照顾得过于明显。
“你手机一直在亮。”宋芝悦在他坐下时说。
肖远摸出桌肚里的手机,未接来电3条。他打开饭盒,拆筷子,回拨电话贴耳边。
对方很快接通:“舅舅!”
肖远把手机拿开,缓冲了一下,再次贴回耳边:“我没聋,你不用那么大声。”
白隽哭着说:“我们这下暴雨,你们那边呢?”
说得废话,一中二中离得根本不远,肖远说:“没下。”
白隽:“……”
白隽装模作样抽了一会鼻子之后,态度恳切地说:“舅舅,你能不能转我点钱,我有急用。”m.xiumb.com
肖远:“什么用?”
“就是、就是我打伞在雨中奔跑,不小心撞到人家……大爷了。”白隽支支吾吾地说。
肖远表情微凝:“很严重?打120急救了吗?”
白隽:“不不不,不严重,大爷都没摔倒,摔的是大爷的红酒,大爷说他那酒是他儿子从国外什么庄园运回来的,光是税……”
“行了。”肖远松口气,没耐心听下去,“支付宝给你。”
电话挂断,他支付宝给白隽转了一笔钱,半分钟不到,收到白隽的支付宝消息。
【谢谢舅舅[亲亲]】
腻歪。
肖远丢开手机,埋头吃饭。
他忽然想到什么,匆匆翻出上午的稿纸,将那组符号“=3=”和手机里的[亲亲]表情作比对。
肖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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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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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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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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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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