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本来是睡觉的,结果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了。
拿上手机上了趟厕所,回来后某个高一学弟爬起来坐在床边,支着小帐篷。
同样被吵醒的林巨霖压着嗓子在黑暗里数落:“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学弟懊恼地低声说:“看了小说,睡不着。”
林巨霖:“那就别看啊,草,明早还要背英语。”
学弟嘟嘟囔囔:“说什么也晚了……我……我憋得难受,搞不出来,就是睡不着。”
这话林巨霖没听清,桌前喝水的许宴听见了。
明明没那种想法,但就是被这事影响得睡不着,抱着手机玩了大半夜的推箱子小游戏。
额头突然被弹了一下。
打盹的许宴轻“嘶”了声。
英语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巡逻的,她食指点了点许宴桌面上的英语测验卷,板着脸警告他不要偷懒。
许宴搓了把脸,拿起笔。
英语老师放过他,转而在前桌肖远的桌面上点了一下,手指勾了勾,就把肖天才给勾走了。
同桌女生立刻歪过去看肖天才的测验卷。
教室里大家都在安静写作业。
许宴停笔,打开风油精闻了闻,精神了:“珍惜你现在的好时光吧,再等等就抄不到了。”
肖远的同桌是生物课代表,唯一的死穴就是英语。
她脾气比较躁:“谁抄,我就看一下他这里语法怎么用!”琇書網
这倒说的是事实,许宴本来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好好好,不是抄,我说错了。”
女生翻个白眼,问:“什么叫珍惜现在的好时光?”
许宴:“因为他马上要做我的同桌了呗。”
女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地憋了一会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不信啊?
走着瞧。
许宴同桌的位置长年无人,桌肚里面都长草了。高一时有个同桌,个头跟许宴差不多,念一半被自家父母带去外地转了学。
生物课代表和他相似情况,后来班主任提议让他们拼桌坐,被他们两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今年高二下学期刚开学两天,肖远转过来。
班主任准备给调个好座位,但咱们进了教室就勾走全班女生魂的肖远同学帅气地提了提肩上书包带,说不用,径直朝教室后面去。
肖远停在最后一排,问:“同学,我视力有点不太好,能不能让我坐外面?”
许宴瞥了眼靠墙的同桌位置,又将眼前挺鼻薄唇的转校生上下打量,扯了个善良的笑:“不好意思啊,我视力也不太好。”
说完他长腿一勾,将前桌凳子勾出来,努了努嘴说,“坐前面吧,你这身高还不至于跟我坐。”
当时肖远那个脸色啊……
许宴回忆这儿笑了笑,彼时不能共情,现在悟了,咱们肖远同学肯定不是第一次被说个子矮。
1/4张卷子的功夫,课间铃声响了,肖远正好回来,带回来的还有一张作业纸。
许宴起身抻个懒腰,在他坐下前将他拦住,指了指他手里的作业纸,问:“它怎么这么眼熟呢?”
肖远面色不太好:“哦。”
许宴笑:“我的吧?”
肖远面色不改:“不知道,老师给我的。”
许宴懵逼:“她给你这个做什么?这是我画的诶。”
“老师说让我找找它出自谁手,找到就把它狠狠拍到画手脸上。”听语气,肖远同学似乎心情很差,“这真是你画的?”
许宴缩手:“……不是。”
肖远心满意足地坐下来。
作业纸上画的球鞋,线条利落,笔法干净顺畅,功底不赖。和他脚上鞋不太一样,明显涂改过。
果真出自他后桌的手艺么?
肖远认真思索了一阵,还是准备问问清楚,回头就看见他后桌杵在后黑板边上,捏着粉笔头给黑板上的图案补颜色。
许宴搞不懂了。
难道上辈子的“球鞋画”也是被肖远拿走的么?
有没有可能这辈子会完全照着上辈子一样发展?还是他可以改变命运?或者已经在改变了?
星期天,大部分住宿的同学选择回家看看,离家远的、或者有特殊情况的还窝在铺上睡大觉。
枕头下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许宴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眼也不睁点下接听:“喂,爸。”
电话那头寂静了两秒:“哎,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爸爸准备出去买菜了!”
每个礼拜天大约都是这点,许爸爸会打电话过来问许宴,等等回家来吃什么菜,寝室里的小伙伴们差不多都知道。
许宴眉头一皱,欠头瞄了眼隔壁空荡荡下铺:“给老子滚。”
林巨霖哈哈笑了两声:“你搞快点,我们等下去出租房。”
许宴看手机时间:“七点半?”
林巨霖:“嗯,白哥昨晚又通宵了,等下带我们过去认个门,他还要回家睡觉。”
“知道了。”
许宴心想这节奏跟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是下午过去认门的。
“嗯我们在新天地旁边的早餐店等你!”林巨霖挂了电话。
新天地,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
林巨霖口中的白哥,叫白隽,今年快18岁,二中念书,性子比较纨绔,目前和家里闹别扭中,偷偷停学半个月,就等着高考了。
许宴和林巨霖高一时期经常去新天地上网,由于玩游戏比较厉害,和同去上网的白隽熟了起来,三人称兄道弟,三排打游戏。
当然这个白隽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肖远的外甥。
“我这个舅舅,人非常好,彬彬有礼,做饭啥都会,跟他睡你们有福了。”白隽嘴瓢了一下,“不是,跟他住,住。”
“你舅?”林巨霖惊讶,“电话里听声音,我还以为年纪不大。”
“这个……说来话长。”白隽难为情说,“他的确年纪不太大,不过你们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辈分’的东西。我舅呢,是我外公中年得子,我妈生我的时候,我外婆高龄意外怀孕,生完我舅舅就不行了。本以为我舅是个讨债的,哪知道打小就天赋异禀,我外公——”
许宴给爸爸发短信,耳边听白隽把他舅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简单来说就是天送之子。
当然和实际差不了多少。
趁着白隽给他舅打电话的间隙,林巨霖凑过来小声问:“他说的舅舅还是个学生啊?”
“自信点,把语气词去掉。”
许宴抬头看了眼楼栋号,挑了个方向走。
“等下。”林巨霖拉了他一把,“白隽问具体地址呢。”
“12栋,12栋,12……”白隽挂了电话,指许宴走的方向,“对对对,就这就这。”
林巨霖:“……”
许宴说:“你就没想过,他说的舅在我们学校念书?”
林巨霖手拿开,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说:“我想的比较远,我在想这舅十有八九认识我们。”
说完,他像发现新大陆,“这舅绝对认识我们,搞不好就是看我们找房子才答应出租!你想,住这里的人哪会在意几百块钱房租!”
许宴心说这倒是。
这里是周边最好的公寓,普通念书的学生绝对不会来这儿租房子,中介有公寓出租整套房子的价格,每月最低4000元。
至于肖远同学为什么找室友,那当然是因为他有个暂时不为人知的毛病。
许宴思及此笑了笑,看白隽摁响302门铃。
门开了。
门内的男生穿着套杏色绸缎睡衣,款式偏成熟,上衣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锁骨很翘,似乎刚洗漱完,前额头发有些潮湿。
他开门快,关门也快,几乎是看到某人瞬间就要把门关上。
白隽眼疾手快伸了一只脚进去,两手死死扒住门沿:“肖远舅舅!我是白隽!我刚打过电话!我是你外甥白隽啊!”
肖远咬牙。
心说我当然知道你是白隽,年初回国时的家庭聚会刚见过面。
但是你身后……
白隽身后的许宴两手插裤兜里,低着头,整个人有些散漫,他慢吞吞抬眼,似笑非笑地冲门内的男生挑了一下眉。
肖同学。
好巧啊。
肖远:“……”
客厅过于宽敞,邻近阳台的靠墙位置,摆着两幅没有画的画框,仿佛在等谁来创作一样。
阳台的晾衣杆上挂着个鸟笼,里面有只看起来尚未成年的鹦鹉,个头小小的,羽毛颜色翠嫩翠嫩的,像极了它的主人。
看见许宴过来,它非常好客地绽了一下翅膀。
——“Goodmorning!”
许宴笑骂:“滚蛋。”
滚蛋:“滚蛋!滚蛋!滚蛋!”
许宴减了一个字:“滚。”
参观完房间的白隽出来,看见这一幕。他坐进沙发:“你怎么知道它叫滚蛋,它主动叫你滚蛋了?”
“没。”许宴对着鹦鹉吹气,故意逗它玩:“我这么帅,肯定不是叫我滚。”
肖远拿来两杯水放到茶几上,看他一眼,心说这人真自恋。
“谢谢舅!”白隽说。
“滚蛋,这名字起得有意思。”林巨霖试了试沙发弹性,“住进来乐子少不了。”
肖远打开茶几上他们给带的早餐,捏了个小汤包出来,吹了吹凉,又看了一眼阳台那边,说:“谁同意你们住进来了?”
林巨霖:“……”
白隽尴尬:“肖远舅舅,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想招室友,我就帮你找了两个特别特别,人品特别好的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
肖远被汤汁呛住。
心说算了吧。
他本来以为白隽找的是二中的学生,没想到……
林巨霖也觉得牛皮吹大:“成绩不敢说,人品没那么差,我是文科十三班的,对你久仰大名。”
伸手不打笑脸人,肖远针对的本就不是他:“4班,肖远。”
林巨霖嘿嘿笑:“知道,你跟许宴同班,他跟我提过你。”
肖远坐到沙发扶手上,第三次看了眼阳台,说话音量小了些:“他怎么提的我?”
林巨霖:“嗯,他说班里来了个帅哥,就是个……”
“咳!”许宴出声打断。
林巨霖眼珠子转了转,将“就是个子太矮,坐他前面,他每次趴着睡觉都会被老师发现”咽回去,抓起茶几上的水杯喝水,缓了缓语速,继续说:“就是个天才。对,天才。”
许宴抿唇压住点笑,慢悠悠地回到客厅。
肖远不傻,看出来这两人说话有猫腻,尤其他后桌,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有够欠揍。
这时许宴走到他旁边,说:“学校宿舍住得不太舒服,人多,你要是有空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租出来,租住规矩大家好说,哪怕房租高点都没关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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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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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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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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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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