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温热厚实,莫名带着吸引力。往付祁生手心里摩挲了几下,我紧紧与他相牵。
我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付祁生是因为怕我走丢才主动牵过来的。
他是怕我走丢。
是怕走丢后还要耗费精力去找我。
不是因为我是他前女友,也不是因为我们之间还藕断丝连、彼此都留有残念。
我极力说服,想要蒙骗我自己。可事实并不如此。
之前这些年。
之后那些年。
我和付祁生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清清楚楚。
*
我不是傻子,之前那些年也精明得很。
现在之所以没那么讲究,只是因为那些无所谓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我去在乎。
很多情况下,我都能保持一个比较柔软的态度:别人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点头附和或者不做表态,任由他们用那双无形的手推着我一点一点往前走。
推一步,就走一步。
父母和朋友有些时候还是很可靠的。懂事以后,我偶尔也愿意按照他们规划的路线走上一走。
当然,我表面上并不会表现出这种潜藏已久心理。
因为我爸妈常这样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又一遍:“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事事都比你有经验,你就听我们的话,少走点弯路吧。”
知道他们的好意。
可在我看来,少走弯路并不会轻松多少。
不同年龄段的人对目前所遇到的事情会做出不同的反应。正如他们想让我绕开难道,而我正巧想去那片荆棘路上闯上一闯。
*
一直都不想承认我现在所谓的那种态度其实是得过且过,能过一天是一天。
不知道是哪一天、哪个时刻、哪个场景下,我突然就无力地丧失了坚持下去的勇气,丧失了继续去追逐的气力,而选择盲目的安于现状。
善莫大焉。
其实到现在,我也依旧是这种含糊的态度——不主动,不提及,不触碰。
也还没释然。
我和付祁生其实是有一点像的。
我们看似坦诚,实际上都是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藏得很深。他不提,我也绝口不谈,把我们的矛盾点埋藏起来、努力堆积起来,用虚伪和倔强营造出一片平静和谐的氛围。像故意避开似的,从前那些话谁也不会主动提起。
太过相似,就真的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吧。
*
夜晚凉凉的。
虽然并没有怎么在意,但泛黄的枝叶和无声的萧瑟都在提醒我,是秋天到了。
秋天背日而生。
这个季节是沉静的,是柔和的,是悄悄地带着冷风和凉爽一步步无声无息向我们走来的。
先前也许不会注意到它。等到秋天真的完完全全到来了,我们能切身体会到秋日的降临时,才会在某个闲暇的傍晚脱口而出:“原来秋天已经来了这么久了啊。”
付祁生握着我的手,紧紧实实。温度从手掌隔着须臾传到心里,我整个人都觉着暖洋洋的。
我和付祁生就这样手牵手漫无目的的走着,逛着。周围是嘈杂的,而我和他像与世界隔绝一样,与时间缓缓地寻找交集。
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不过,倒也不尴尬。
*
在有风的夜晚和喜欢的人肩并肩一起走着。
大学时期没能有这样的经历,但毕业后好多年却实现了。人还是那个人,而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我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别人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所有能看在眼里的事和物,我也都记在心里。
和付祁生分手不是突然就出现在脑中的想法,这是藉于我们感情裂缝中的小细节一点一点积攒,并且通过相处的日子里慢慢浮现出来的。
像是强硬拼在一块的玻璃一样,看似完整,实则不然。
我们之间的裂缝是细碎的,出现矛盾的时候谁都不愿意主动去解开,都只无所谓的笑笑,然后任由它自己蔓延发展。
矛盾一直都在,但我们只会装傻充愣。
问题不大,却也不小。
所有问题之首大概就在于——我对付祁生的感情太过于迫切,而付祁生对我太不坦诚。
*
是的,我自认为付祁生对我很不坦诚。
像是不信任一样,在我清醒时,有很多事,他都不愿意主动对我开口。
我知道,他是那种对任何人都不愿意多说话的性子。哪怕是别人因为什么事误会他了,他都不愿意为此解释或者多说什么。
可我不一样啊。
我是付祁生的女朋友,我们牵过手,接过吻,是很亲密的恋人,我期待、甚至渴望付祁生能把一些从来不讲给别人听的事说给我听。不管是哭还是笑,我都想和他一起。
我以为自己能在付祁生心里有什么特殊的地位、能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但他却用行动告诉我,一样的。
追了付祁生三年。
在那像狗皮膏药一样硬粘着付祁生的三年里,我自以为已经把付祁生的性格、喜好摸得清清楚楚了: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不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在心中都有个大概的轮廓。
在那模糊不清的界限里,我的内心甚至主动做出了一个能够被自己认可的结论:付祁生是真的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绝对不是因为被我追得累了或者疲于反抗而必须在接受或者不接受之间去做出的一个抉择。
我以为是这样。
可是他又一次用行动告诉我,不是的。
我自以为豪的自信心被一点点击垮。
他还是不愿意我深入涉足他的世界,也不愿意亲口说出我们之间的情感。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曾经坚信着的、付祁生对我动过真心的故事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能不喜欢付祁生吗?我连心窝子都快掏给他了。
在他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为了哪一个男人而做到这种极端的地步。
*
我极力做好女友的角色,想要在付祁生身上再更多的,更多的去了解关于我缺失在他生活的那十几年。
不图他名,也不图他利。
我只想要付祁生跟我袒露心扉,让我和他能够站在平等的角度对望而已。
本来是想逼付祁生一把,逼他把心里的话说给我听,可后来不仅没能办到,人还被我越推越远。
我伤害了他,还说了很多不好的话。
我把事情搞得糟糕极了。
以至于到现在兜兜转转,我和付祁生还是迫不得已回到了起点。
就像个笑话一样。当时的我狼狈又不堪,全部的人都知道是我,是我非要和付祁生断绝关系。
因为是我先提的分手,所以到最后,我还要被迫背上一个始乱终弃的罪名。
*
也许是付祁生之前的习惯,让他总是善于隐藏自己,逼着他把所有无关的情绪都堆进内心的旮旯。他不会向别人宣泄自己受到的委屈,也不会刻意凸显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只是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静默得跟他这个人一样。
付祁生对我并不差。
一般别人家小姑娘有的,他也不会让我落下。
但他太爱压抑着自我了,总是凭着猜忌把自认为我应该拥有的东西强硬地送给我,而不是问我真正想要的什么。
其实我很喜欢和他凑在一起说说话。
当初他提出要和我结婚的时候我也曾短暂的幻想过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想我们两个的房子,我们两个的家庭。
说不定他的衣柜里会经常出现我的连衣裙,我的化妆台上偶尔也会出现他的剃须刀。
那段时间,我原本是很害怕“未来”这两个字的。但一想到付祁生,就不免带上了几分期许。
*
秋风挠得我心里痒痒的。牵着付祁生的手,我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情感即将透过胸腔冲破我的理智。
到底是什么呢?
这种莫名的感情,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走着走着,付祁生突然停在了路边,没注意到他那边的情况,我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上。
揉了揉额头,顺着目光往上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在和付祁生说着话。
那人看起来好像跟付祁生很熟络的样子,友好的打着招呼:“好巧啊老大,你也来这边玩?”
付祁生回应:“嗯。”
“不是我说啊老大,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在英国的时候那么拼,回国了还这么拼。”
“我们这一群人是心甘情愿跟着你回来的,肯定都信你,你偶尔也要多……”
“咳——”
说到一半,那人的话突然被打断。
道路被往来车辆的灯光着照亮,这时,他才注意到付祁生并不是孤身一人。
光束正好打在我的脸上。
意外之余,我不禁往付祁生怀里缩了一下。
能明显地察觉到那人的目光从付祁生转移到我这边,再从我身上移回到付祁生那里。
目瞪口呆,整张脸上充满了诧异。
哆哆嗦嗦,那人看着我和付祁生牵着的手问:“老大,这是……”嫂子吗?
“嫂子”这两个字被硬生生地卡在嘴边。
我急急忙忙想松开被付祁生抓着的手,想解释自己和付祁生只不过是朋友关系。可一阵慌乱中,竟意外察觉到付祁生握着我那只手的力气越来越大。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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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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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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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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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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