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打开。
锦盒里面盛着一串古朴细腻的木头念珠,他拿起闻了闻,念珠有些异香,却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
他锁眉:“他可还留下什么话没有?”
道士摇摇头:“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萧弈紧紧捏着念珠。
所以说佛道中人都奇奇怪怪的,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明白,非得故弄玄虚,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儿,偏要搞得旁人绞尽脑汁才罢休。
“好徒儿!”
道观外面传来虚弱的声音。
一品红扶着木框,吭哧吭哧地喘气:“你的脚程也忒快了,害为师一阵好赶……回去的时候咱俩换一换,你骑牛,为师骑马……”
他的牛走到半路就不肯走了,非要吃草,他是用轻功追来的。
萧弈懒得搭理他。
没能当面见到老道士,他心情很不爽,因此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余光瞥见殿侧的算命签筒,他又想起了当年抽的签。
他记得小姑娘抽到“两世一身形单影只”的签文时,有多么伤心难过,当时就红了眼眶,险些哭出来。
他轻嗤一声,走过去拿起签筒,掌间运转出雄厚内力,不过瞬间,那青竹签筒发出一声“咔嚓”,竟是整个都被捏碎了!
他丢下一沓赔偿的银票,淡漠地扬长而去。
道士们咽了咽口水。
这郎君瞧着英俊昳丽,可是动粗时凶神恶煞的,无缘无故就捏碎他们的签筒,当真是好生吓人!
一品红坐在门槛上:“徒儿,你这就要走了?为师还没休息够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容我为师喝杯茶再走呀!你有没有听见为师说话?!不孝啊,萧道衍,你大逆不道!”
萧弈理都不理他,径直下山去了。
一品红目送他远去,嘴角一贯温润的笑容消失不见。
他起身拍了拍道袍,冷淡道:“老头子呢?”
老头子?
道士们疑惑地对视几眼。
最后还是执掌老君阁的道士年岁大见识广,盯着一品红眉心的朱砂痣看了良久,恍然道:“师叔?!”
一品红点点头。
他年少时就奔赴长安建功立业,难为还有人记得他。
他环顾左右:“老头子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道士们表情诡异。
这位一品红师叔刚刚还骂萧施主大逆不道,结果他自己居然直呼师尊为“老头子”,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名道士恭声道:“回禀师叔,师尊在年前就羽化了,算起来,已有半个月之久。”
“羽化了?”
一品红挑眉。
他心底陡然生出狂喜,瞥见道士们正盯着他,他轻咳一声,又悲伤道:“是我不孝,竟然没来得及送他最后一程……”
老头子可算死了。
再不必被他耳提面命,再不必被他揍,再不必被他每年写信唠叨,叫他回锦官城继承这破道观!
他徒儿和小师妹的事情上,他也能放开手脚了!
他抬袖掩面,假装抽噎实则暗喜地往道观外面走。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声音:“师叔,师尊临走前给您留了一封信,您请收好。”
信?
一品红接过,信封很薄。
他拿着信走到山涧,寻了块石头坐了,认真地拆开。
信纸上,只寥寥四个字:
——道法自然。
初春时节的山风仍旧带着料峭寒意,吹落了枝头的几瓣枯叶。
一品红的后背起了一层凉意。
老头子他……
一早就料到了他今日的选择?
他盯着那四个字,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半晌,他撕碎那封信,撒进溪流里。
料到又如何,已经羽化的人,还能活过来揍他一顿不成?
他走了,这天下他再没有害怕的人。
他冷笑:“我与您观念不同,您要我无所为,我偏要有所为。我无所为,我的徒儿就会死,就会失去天下之主的地位。他是我最好的作品,为了他,我可以不再乎一切。您想隐居青城山,我却想咱们的道派发扬光大名垂青史。世人崇佛,我偏要他们崇道。”
本该淡泊名利的道士,此刻眼中尽是野心。
……
另一边。
萧弈带着念珠回到朝闻院,小姑娘好好地睡着,如他离开时那般。
他在床榻边坐了,思索片刻,把念珠凑给她闻。
老道士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东西,兴许这股异香能叫南娇娇醒过来。
然而他等了两刻钟,南宝衣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萧弈拧眉。
他拿着念珠仔细研究了半晌,上面既没有刻字,也不像是能入药的材料。
他心情焦躁几分,执起南宝衣的小手,试着为她戴上念珠,唤道:“南娇娇?”
念珠是乌青颜色,越发衬得少女的手腕凝白如雪。
可是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她根本没有醒过来。
萧弈紧紧抿着薄唇。
所以那老道士到底搞了个什么名堂,有什么办法不能直接说出来,非要拿个念珠叫他猜,玄之又玄的,他又不是搞阴阳玄学的,他猜不出来怎么办?!
萧弈恨不能刨了老道士的坟,把他请出来当面问个明白。
荷叶伺候在侧,战战兢兢道:“奴婢今日听府里的老人说,也有人曾经昏睡不醒,后来被亲人们日日唤着,慢慢就醒了。您容许大小姐和大姑爷见见小姐,小姐一高兴,说不定就醒过来了……您这段时间,都不肯让小姐见她的亲人呢。”
萧弈垂着眼。
去青城山时抱着多大的希望,如今就有多失望。
他沉默地躺在床榻外侧,把南宝衣抱进怀里。
他吻了吻小姑娘清瘦苍白的面颊,冷淡道:“明日再说。”
次日。
萧弈容许南家的人来见南宝衣。
他大刀金马地坐在圈椅上,看着他们站在榻前说话。
可是小姑娘不醒就是不醒,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他锁着眉。
难道,当真要用一品红那个法子?
他实在不愿意信任一品红……
就在南府愁云惨淡之际,锦官城里却十分热闹。wWW.ΧìǔΜЬ.CǒΜ
茶楼酒肆,人人都知道昔日卖蜀锦的南府,如今成了长安世家,那个小时候顽劣放肆的南家小女,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当朝皇后,所谓衣锦还乡,也不过如此了。
戏楼雅座里,有闺阁少女小声议论:“只是啊,听说那南家小女生了病,如今已是药石无医,若是治不好……那皇后之位,怕也是没有福分享了。”
又有少女轻摇团扇,笑语吟吟:“听闻天子生得俊美,若是南家小女没有福分,不知道谁又有福分陪伴他左右呢?”
居中的青衣少女剥着橘子,朱唇微翘:“听说那南家小女幼时不过草包一个,大字不识,还不如我们呢,也就是运气好,和天子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换做我们任何一人,凭我们手段,如今早就坐上皇后之位了,家族,也必定是长安新贵。”
少女们深以为然,纷纷娇笑出声。
青衣少女忽然抬眸:“天子巡幸西南,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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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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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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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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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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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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