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善地盯着南宝衣。
她把人家好好的姑娘当做乐伎取笑,这个女人越来越位高权重,也越来越行事刻薄。
南宝衣吃了两口花糕,见那李姑娘动也不动,不禁好奇:“看我作甚?吹啊,你不是挺爱吹笛子的吗?”
李瑟瑟紧紧握着横,白皙清秀的面颊逐渐涨红。
她知道南宝衣为何针对她。
听说当年在西南时,这个女人曾是雍王的王妃。
雍王如今弃她如敝履,却愿意与自己乐声相合,分明是对自己有好感的意思,这个女人嫉恨自己,所以才故意针对。
有雍王在旁边保护,李瑟瑟一点儿也不害怕。
她脊背挺直,口吻端庄自持:“南司徒是把民女当做助兴的乐伎了吗?李家书香门第,也是曲州有名的豪族。民女自幼饱读诗书学习音律,也算有一身傲骨。民女的笛声,只吹给知心好友听,今日恐不能从命。”
南宝衣看了眼萧弈。
嗬,这倾慕他的姑娘,还挺傲气。
对上她的眼神,萧弈面带无辜。
这般无辜,却叫南宝衣更加生气。
她托腮,丹凤眼流光溢彩,直勾勾盯着李瑟瑟:“只吹给知心好友听?刚刚在游廊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你和雍王乐声相合,怎么,雍王是你的好友,还是你的知心人?”
她故意加重了“知心人”三个字。
李瑟瑟的脸瞬间红了个透。
她咬住唇儿,含羞带怯地看一眼萧弈,却见雍王正淡然饮酒。
那等仪表风姿,是她生平见过的第一人。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突然掷地有声:“殿下龙章凤姿、容止风流,文才武略皆是一绝,难道不值得女子爱慕吗?更何况南司徒是四皇子妃,民女爱慕殿下,与南司徒又有何干?!”
她如此坦然,令南宝衣一时哑然。
长安风俗热情开放,亭子里的世家子弟忍不住纷纷高声叫好,为李瑟瑟的率性张扬而喝彩称道。
更有喜好八卦的,已经开始激动地拉郎配,数起萧弈纳李瑟瑟为侧妃的好处,又编排起他们如何如何般配的各种风流往事。
南宝衣气急。
她与人争斗,还从没有败过仗呢。
正琢磨着如何论辩,李瑟瑟继续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南司徒和雍王走的根本就不是一条路,就算你对他还有情分,他对你恐怕却只剩厌恶。南司徒,你在朝中呼风唤雨收受贿赂,你排挤忠良结党营私,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佞臣!殿下他,绝不会喜爱你这样的女子!”
李瑟瑟不愧是饱读经史子集的人。
一番话咄咄逼人文辞犀利,句句往南宝衣心尖上戳。
南宝衣气红了眼,胸脯起伏得厉害。
碍于如今的身份不好为自己辩解,她厉声道:“你再敢数落本官,本官就治你的罪!”
李瑟瑟占据上风,岂肯退缩。
她偷偷看了眼萧弈,更加逼近南宝衣:“敢问南司徒,民女哪句话说错了?你背叛殿下,是为不义。你断绝亲情,是为不孝。你忤逆天子,是为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人,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必是你娘亲去得早、你父亲又庸碌粗鄙的缘故,才教出你这样的——”
李瑟瑟话没说完,南宝衣拿起面前的茶,骤然泼到了她脸上。
李瑟瑟惊呼一声。
南宝衣站起身,被惹急了:“我再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指责我的爹娘——”
她还要骂,李瑟瑟突然哀嚎着蹲了下去。
周围的女郎们一拥而上,连忙为她查看。
“是沸水……”
“南宝衣刚刚泼的,是宫女才煮沸的水!”
“李姑娘的脸……快带她去太医院!再晚就完了!”
“劳烦雍王搭把手!”
长亭里一片混乱。
南宝衣怔怔的,手里仍旧握着那只杯盏。
起初的暴怒过后,她才察觉到杯盏有多烫。
她“嘶”了声,连忙把杯盏丢出去。
再抬起头,却看见萧弈抱起李瑟瑟,蕴着轻功往太医院掠去。
剩下的那些世家子弟,恨毒地盯她一眼,跟着去了太医院。
原本热闹宴饮的长亭,很快只剩下凉透的佳肴美酒。
……
是夜,宫外小宅院。
南宝衣在寝屋来回踱步,心里面像是打着一面小鼓,焦灼而又担忧。
余味推门而进。
南宝衣连忙迎上去,声音里都带着颤:“可有打听到消息?那李家姑娘的脸怎么样了,可有毁容?”xǐυmь.℃òm
余味摇摇头:“奴婢没打听到任何消息。王妃,您也不是有意要拿沸水泼她,先别着急,先用晚膳要紧……”
南宝衣哪有心思用晚膳。
上辈子亲身尝过毁容的滋味儿,如果这辈子,她害另一个姑娘失去容貌,那么她的余生都将活在后悔和痛苦之中。
她把余味打发出去,正要亲自去宫里看看,却有人闯了进来。
她怔住:“二哥哥?”
萧弈掩上门。
南宝衣想起他亲自抱着李瑟瑟掠出长亭的画面,甚至没给她一个正眼,心里又愧疚又不是滋味儿。
她低下头,用细白指尖绕着襦裙系带,小声道:“她,她可还好?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茶那么烫。”
“轻伤,太医说年底前就能痊愈,如今还在太医院住着。”萧弈拉过她的手,“怕你闯祸遭儒生们记恨,才亲自抱她去看太医。否则——”
他眉眼沉了沉,凤目里掠过杀意。
他很快俯首,在南宝衣的指尖落下绵绵密密的吻,掩饰了眉眼间的那抹不耐烦和狠戾。
否则,即使南娇娇不出手,他也是要出手的。
他尚且舍不得骂南娇娇半句,李瑟瑟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拿她的双亲说事?
南宝衣任他亲吻。
不管怎么样,李瑟瑟能恢复容貌就好,不至于叫她愧疚太深。
她悬着的心悄悄放回肚子里,推开萧弈的手,拿绢帕擦了擦指尖,小声埋怨:“都是口水,脏死了……说起来,我那里还要一瓶姜大哥给的断玉膏,你明天送去太医院,就说是你送的,不许提我……”
萧弈应好。
正值冬夜,寝屋里燃着地龙和熏笼,暖如春日。
他摘下大氅挂在木施上,转身将小姑娘抵在门后。
将小姑娘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另一只大掌禁锢住她的小脸,他埋首在她颈间,呼吸温热,轻啄起她的耳珠和细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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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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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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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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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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