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微恼,指尖忍不住掐进掌心。
这个男人就是如此偏执,明明可以称王称帝,明明可以走出一条千秋万世的大道,偏要为了南宝衣那种小贱人,放弃尊贵的帝位!
南宝衣……
怎么配和权势比呢?
她拂袖,冷冷道:“人世间最讲究因果,等着瞧吧,你曾辜负苍生、屠灭山河,如果不听我的,会有报应落在你头上的!”
“因果报应这种东西,我也略知一二……”
萧弈慢悠悠站起身,展开双臂。
十言悄然出现在他身后,恭敬地为他披上黑色锦袍。
萧弈慵懒振袖。
锦袍上的暗花纹,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的高华气度。
他温柔地望向榴花:“南娇娇告诉我,前世,是你把她锁在冰窖里的。这辈子,若非顾忌天道,你还想杀她……除了南娇娇,你还对青阳出手,险些在睡梦中将她逼疯。”
榴花嗅到了一丝危险。
眼前的黑衣郎君,虽然眉眼温柔,却像是初醒的野兽,即将张开他的獠牙。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萧弈走火入魔的模样。
人命如草芥,战争不过喝水那般寻常。
他骑在踏雪乌骓上,提九尺陌刀,带着那只骨灰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像是佛语里所言的第六天魔王。
没有人敢招惹他。
榴花凝视着萧弈,下意识后退。
萧弈步步逼近,嗓音清越柔和:“既然你提起了因果报应,可曾想过自己的报应?你卜算别人的命运,可曾卜算过自己的命运?”
他生得俊美昳丽,笑起来时,却偏偏格外令人害怕。
杀气外涌。
榴花双股战战,想要转身逃走,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枢的暗卫已经把这里包围的严严实实。
榴花咽了咽唾沫。
她小脸苍白,惶恐地转向萧弈:“殿下……”
萧弈随手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
鸦青长发垂落在一侧胸前,更显慵懒随性。
他盯着榴花,勾唇而笑:“看你这般模样,定然是不曾考虑过你自己的因果报应。”
他朝十言伸出手。
九尺陌刀被呈上来。
萧弈信手握起。
榴花紧张到快要窒息,摇着头慢慢退后:“殿下,你不能杀我……”
她想逃跑,可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她的轻功无法施展,她的幻术同样无法施展!
不等她有所反应,九尺陌刀闪烁着寒芒,骤然将她重伤!
少女失声惨叫!
她跌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如纸。
受了重伤的她,根本使不出幻术和轻功!
萧弈,这是在折磨她!
萧弈面无表情地收刀:“拖出去,丢进斗兽场。”
他没再给榴花一个正眼。
他提刀,径直踏出斗兽场。
榴花眼睁睁看他远去,雪霰扑面而来,争相落在他凛冽翻飞的黑衣上,他的背影是那么的肃杀绝情。
泪珠簌簌滚落。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薄凉的男人呢?
被拖进斗兽场时,榴花的血液在地面拉出长长的血迹。
她听着狮子的咆哮,看着四面八方的商贾权贵,想起她年幼时也曾来这里看过斗兽。
那时她的家族还没有覆灭,也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
后来家族犯错,沈皇后诛她满门。
又见她容色美丽,才特意饶她一命。
沈皇后命她北上魏国当奸细,那些年她以交际花的身份游走在北魏朝堂探听机密,北魏君臣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后来北魏使团南下盛京,她借机来到南越,期盼通过萧道衍,为家族翻案,让自己不必再辗转于男人们的床笫之间。
设想好的远大前程,究竟是哪一步出错了呢?
不该爱上萧道衍,还是不该杀害南宝衣?
她前世探访帝师府,曾见过萧道衍长夜里思念南宝衣的痛苦模样,曾见过他偷偷为她准备生辰礼的谨慎模样,更见过他爱而不得隐忍不发的模样。
那个名叫萧道衍的桀骜男人……
那个纵横南越朝堂,却偏偏自卑到不敢向小宫女表明心迹的权臣……
他是值得被喜欢的。
从那时起,她就喜欢上了他。
她借着合作之名亲近,哪怕前世被他所杀,可这辈子却仍旧毫不犹豫地飞蛾扑火,以致再度死在他的手上。
雄狮狰狞着,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榴花虚弱地闭上眼。
前世今生,后不后悔呢?
斗兽场外。
萧弈跨上乌骓踏雪。
十苦等人率领天枢精锐跟来,迟疑道:“主子,虽然城中混乱,但您到底是名义上的罪臣。您就这么跑出去找王妃,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您?”
萧弈接过铁艺气风灯,慢条斯理地挂在马头边。
他淡淡道:“你们也带上兵器,随我一道过去。”
十苦震惊又为难:“主子,这,这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您会被扣上造反的罪名吧?”
萧弈抬眸盯向远处的黑暗和风雪,哂笑:“总归今夜长安混乱,若能浑水摸鱼趁机夺权,夺权就是。若局势还是掌控在她沈皇后手中,咱们就说是去救驾的。已经是戴罪之身,还怕罪加一等吗?”
他一夹马肚。
乌骓踏雪踩过积雪,朝城中疾驰而去。
十苦咬牙,立刻率领数百精锐跟上。
……
灞河之畔。
南宝衣策马而来。
她专挑小路走,因此比那些假扮成伶人的刺客来得更早。
河流奔腾不息,河面停泊着无数雕梁画栋的精美船只,高悬的一排排青皮灯盏照亮了漆黑河面,隐隐看见水下暗影涌动,像是大鱼悄然游过。
她翻身下马,叫来一个船夫,载她去龙船上。
她想在事情变得无法控制之前,阻止今夜的一切动乱。
凶手她,对上沈皇后,根本就没有胜算。
她不愿她白白送死!
乌蓬小船缓缓靠近龙船。
龙船金碧辉煌,三层高楼彩雕龙凤嵌玉饰金,巨大的一盏盏宫灯悬挂在卷翘的琉璃檐下,看起来是那么的富丽堂皇。
南宝衣站在乌篷船头,高声:“烦请通禀,南宝衣求见三殿下!”
没有人回应她,龙船里却传来乐音。
南宝衣连喊了三声,仍旧无人回应。
她蹙眉。
她大着胆子,顺镂花扶梯登上龙船。
大殿华贵,一座座食案上堆积着美酒佳肴。
今夜上元节,大雍皇族的人应该在龙船里玩乐宴饮才对,可是龙船里,不仅萧子重和温知凝不在,殿中连宫女内侍都不见踪影。
摆在殿中央的古八音盒,缠绕了无数铜丝。
铜丝缓慢旋转,奏出空灵的乐音。
是《广陵散》。
乐音渐至尾声,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八音盒发出奇异的“咔哒”声响。ωωω.χΙυΜЬ.Cǒm
南宝衣缓缓转身。
在看见殿中景象时,她的瞳孔逐渐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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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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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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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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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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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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