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找她算账的。
厅堂清场之后。
萧弈敛去那股子邪戾,转向南宝衣:“娇——”
还没开口呢,就看见南宝珠、季蓁蓁、尉迟等人,围着小姑娘嘘寒问暖,仿佛生怕她受了委屈。
他默默闭嘴。
正在这时,侍女过来请,说是午宴已经备好。
南老夫人点点头,又忌惮地望向萧弈。
她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官拜司隶。
兜来转去,娇娇儿又和这厮搅合到一块儿去了!
而钱商羽已经有心上人,却跑来议亲,背后必定是有心人在推波助澜,不必多想,大约又和萧弈的仇家脱不了干系。
老人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她对萧弈实在拿不出好脸色,只淡淡道:“雍王殿下,我们家要用膳了。”
言外之意,便是你可以滚了。
萧弈颔首:“不知饭厅在何处?”
老夫人默默无言。
江氏轻笑,安抚过老夫人,好歹给萧弈安排了座次。
冬至是大节日。
姜岁寒也从医馆过来赴宴,用罢午膳,晚辈们便在暖阁凑成两桌说话玩闹,又在南宝珠的带领下玩起射覆,冬日里意趣横生。
南宝衣看了片刻热闹,借着更衣之名悄然离席。
她没带侍女,独自走在后花园。
今日格外寒冷,天际堆叠着乌云,打蔫儿的草木上凝结了厚厚一层白霜,就连池塘水面也结了一层薄冰,扑面而来的风像是带着冰渣子,略有些刺痛。
南宝衣在池塘边蹲下。
伸手落在池面上,薄冰破碎,冷水摄骨。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雯雅那些恶毒的话。
不会下蛋的母鸡……
传宗接代……
羞愧到一头撞死……
孤独终老。
少女闭了闭眼,泛红的眼尾,宛如一瓣桃花。
泪珠从睫毛间隙滚落,在池塘水面上泛起细微涟漪。
她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么坚强,她已是嫁过人的女子,她每每看见萧弈逗弄阿弱,她就很想要个自己的小孩儿,但绝不是为了传宗接代,而是为了爱。
可是,上苍给了她重头来过的机会,却剥夺了她作为娘亲去爱的权力。
南宝衣埋首在臂弯里,难过地抽噎起来。
天地白茫茫的,寒风刮过,乌压压的天幕深处推来漫天细雪,簌簌落在池塘和花园里。m.χIùmЬ.CǒM
一把水墨纸伞,倾斜着为南宝衣遮住风雪。
山水香清冽孤绝,一如年轻皇子的容颜。
萧弈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厨房往暖阁送了饺子,你再不去吃,该被南宝珠吃完了。”
南宝衣哽咽:“我不吃饺子……”
萧弈在她身边单膝蹲下,抬起她的小脸。
小姑娘白嫩的脸蛋,哭得绯红湿润,像是被雨露打湿的娇花。
黑葡萄似的瞳珠,弥漫着一层水雾,委屈的不得了。
萧弈弯唇一笑:“哭成这样,羞不羞?”
虽是笑话,语气却很温柔。
南宝衣抬起手背抹眼泪,却哭得更凶。
萧弈低声哄道:“什么不会下蛋的母鸡,别听那女人瞎说。”
南宝衣抽泣了一声,抬起眼帘看他,期盼他能说出好听的话。
萧弈真诚安慰:“南娇娇分明是个所向披靡的斗鸡。”
斗鸡……
南宝衣的小脸渐渐扭曲。
合着她是跟鸡脱不了关系了是吧?!
泪意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她也不搭理萧弈,气揪揪地转身就走。
“南娇娇——”
萧弈一把拽住她的小手。
他敛去玩笑,英隽深艳的面庞上满是郑重:“我已说过,不在意你能否生育,你为何就不肯信我?罢了,我这就去找姜岁寒,问他要一碗断子绝孙的药,我喝了,想来你便信了。”
他说完,把纸伞塞进南宝衣手里,转身就走。
南宝衣愣在当场。
回过神,她丢掉纸伞,小跑着拽住萧弈的袖角。
她仰头瞪他,丹凤眼更加绯红湿润。
她骂道:“你若敢去,我这辈子都不搭理你!”
“那你信不信我?”
南宝衣冷漠又倔强:“你如今是不在意,可是,等你三十岁的时候呢?等你白发苍苍的时候呢?那时候,你还能说出一句不在意吗?那时候,你不会恨我吗?”
“恨?”
萧弈盯着她。
良久,他嘲讽般扯了扯薄唇。
他慢慢扯开她细白的手指,转身,义无反顾地踏进风雪之中。
少女孤零零站在漫天纷飞的细雪里。
雪花落在她的面颊上,化作晶莹的水珠。
她目送萧弈的背影远去,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她捂住脸,渐渐又哭了起来。
季蓁蓁捡起雪地里的水墨纸伞。
她无声地走到南宝衣背后,替她遮蔽风雪。
她看着南宝衣伤心哭泣的模样,想着萧道衍刚刚对她说的那些话,暗道萧道衍定然爱极了宝衣姐姐。
宝衣姐姐被雍王那等烈阳般的人物爱着,定然是看不上其他人的,她心里莫名生出很多酸涩和失落。
有些情意,为世间礼法所不容。
或许,她也该嫁人了。
南府的冬至宴会,南宝衣与萧弈不欢而散。
这几日休沐,她只在寝屋里窝着,每日读读书,也听荷叶她们讲长安城里的新鲜事,只是不怎么能听进去。
荷叶她们在讲钱家的事。
说是司隶衙门查封了钱家所有铺子,每天都在查账。
她合上书卷,望向窗外。
乌青的檐下,垂着一排晶莹剔透的冰棱,墨玉竹节做成的风铃挂在檐角,积了一层薄薄的细雪,里面没有任何书信。
她心中,生出绵绵密密的疼。
那个男人,总是牵引着她的心。
她读书时想他,看雪时想他,连看一眼从前与他鸿雁传书的墨玉竹节,也会忍不住地想起他。
“情”这个字,不过寥寥十几笔,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细雪吹拂过长安城。
檐角风铃清脆伶仃。
……
天牢。
名唤雯雅的少女,被两名狱卒摁跪在地,蓬头垢面不停求饶。
不远处的案台上,置着一碗热汤,药味儿苦涩而浓郁。
穿一袭玄黑织金锦袍的年轻殿下,姿态淡漠矜贵地负手而立,一手握着锦帕,轻轻遮掩住口鼻。
他罔顾少女的哭泣,漫不经心道:“本王与雯雅姑娘,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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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还差五百字,大概半个小时写完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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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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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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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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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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