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醒来时,一股腐臭味儿钻入鼻尖。
她捂住鼻子,艰难地坐起身。
举目四望,四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刘头目不知去向,周遭寂静得近乎诡异,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夫君?”
细弱的声音,在天坑中回荡。
南宝衣轻蹙着小山眉,伸手朝四周摸索:“夫君?”
指尖触及到软软的东西。
她伸手细细地摸,渐渐摸到眼耳口鼻,大约是个死去多日的人,面部腐烂肿胀,稍微用力,手指就塌陷了进去。
南宝衣心有余悸地缩回手。
她小心翼翼,朝四周摸索。
死人……
死人……
她伸手触及到的,她脚下踩着的,全是累累尸骨!
南宝衣呆愣愣站在原地。
这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孤零零所待在的地方,是矿洞天坑,她四周,是成千上万具尸骸!
少女咽了咽口水。
无边恐惧,犹如黑色浪潮,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她在黑暗中摸索,边往前走,边高声呼喊:“夫君……夫君!”
细软的声音,在天坑里反复回荡。
那些回音渐渐扭曲,像是成千上万个鬼魅在黑暗中苏醒,嘲笑着她的狼狈与无助。
没有人应答她。
南宝衣只觉背后凉飕飕的,像是被怪物盯上。
“夫君……爹爹!”
她拎起裙裾,拼命往前奔跑,却无论如何也甩不开黑暗里的那份恐惧,直到一头撞上天坑边缘的土壁。
少女捂住撞出血的额头,痛得蜷缩在地。
她哽咽良久,才终于缓过来,手脚并用地往天坑上方攀爬。
指甲深深抠进泥土。
她朝着上方攀爬,可无论爬多少次,都会滚下去,直到十根指尖、手肘和膝盖全都磨出血,也仍旧无法摸到天坑边缘。
无边黑暗,无边寂静。
没有人回应她的求救声,她像是被所有人遗忘。
她孤零零坐在天坑底下,抱住双膝,面对着黑暗里成千上万具尸体,惊恐至极。
……
萧弈催马,一路疾驰到南府。
小厮把他拒之门外:“我们老祖宗发了话,今后不许——”
“滚!”
萧弈一脚踹开他。
他大步踏进门槛,英俊的面容阴沉如水,直接朝老夫人居住的松鹤院而去。
松鹤院。
屏风隔开内室,南广躺在软榻上,丧子之痛令他昏迷不醒,府医正为他看诊。
屏风外,老夫人端坐在上座,二房三房的人都在。
南胭跪在蒲团上,低眉顺眼,把一路以来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她眼睛红肿,哽咽问道:“你们回来了,我的娇娇儿怎么还不回来?”
尉迟北辰跷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
是他亲自把南广背回来的,他如今已然成了南家的座上宾。
他接话:“按道理,宝衣妹妹是该回来了才对。虽说当时矿洞混乱,可她一向是个机灵的,不至于现在还没个踪影啊!不会死在矿洞里了吧?”
南老夫人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季嬷嬷急忙为她顺气,安慰道:“五姑娘向来是个有福气的,老夫人莫要担心。老奴以为,五姑娘很可能是被雍王带走了。”
说着话,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奔进来,指着门外,喘息道:“老夫人……回来了……回来了!”
老人家连忙站起身。
她扶着季嬷嬷的手,快步走到门外。
踏出门槛,她眼巴巴儿地望向远处。
可是看见的,却只有萧弈一人。
她揉了揉泪眼,连忙往萧弈背后张望。
他背后,依旧空空荡荡。
她的娇娇儿,还是没有回来……
老人眼前一阵阵发黑。
心脏,揪得生疼。
她的娇娇儿,她养在膝下,一点点娇养着长大的小孙女,已经离开她快要两年……
她想她的宝贝小孙女。
她已经活不了几年了,她就想看着她的小孙女幸幸福福。
明明一起去的矿场,可是老三和南胭都回来了,为什么她的娇娇儿,却还没有回来……
是她吃斋念佛时,不够虔诚吗?
还是南家这些年做的善事,还不够多?
老夫人再也支撑不住。
在南家众人的惊呼声中,她悲怆欲绝地晕厥了过去。
萧弈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
他站在阳光底下,浑身却冷飕飕的。
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南娇娇并没有回来。
他转身,大步朝府外走去。
策马回到矿场,金吾卫正在清理场上的尸体和鲜血。
道袍纱冠的一品红,悠闲地躺在青牛宽厚的背上,跷着二郎腿,枕着双臂,用随意摘来的叶片遮住眼睛,正在大树下纳凉。
萧弈催马来到他跟前。
他道:“贼道士。”
一品红晃了晃二郎腿,优哉游哉:“喊谁呢?”
萧弈盯着他。
三十多岁的年轻道士,瞧着光风霁月,实则心黑手辣。
在锦官城当他师父的那些年,没少折腾过他。
良久,他终于勉强缓和了态度:“师父。”
这声称呼,显然取悦了道士。
他立刻坐起身,笑眯眯地晃了晃树叶:“乖徒儿,唤为师何事?”
“师父教了我兵法谋略,文治武功。却独独未曾教我,奇门八卦,问天算命。”
一品红抚掌大笑:“乖徒儿,那玩意儿学了有什么好?窥视天机,是要折寿的,那东西不好,你不能学!”
萧弈凤眼猩红,一字一顿:“哪怕折寿,我也想找到南娇娇……”
没有她,他活不下去。
如果问天算命,能算到南娇娇在何处,那么哪怕代价是他的寿命,他也甘之如饴。
一品红的笑容,有些难看。
他摇了摇手里的树叶,眯着眼睛问:“乖徒儿,江山它不好玩吗?权势它没意思吗?你非要个女人,作甚?”
“我只想要南娇娇。”
萧弈沉声。
一品红翻了个白眼。
他重新躺在牛背上,懒散道:“要女人没有。要师父,这里倒是有一个。南家小娘子能陪你玩,难道为师就不能陪你玩吗?为师能玩出比她更多的花样。”
萧弈握着缰绳。
这贼道士,明明知道南娇娇在何处,却死活不肯告诉他。
他舔了舔唇,忽然道:“从前我和南娇娇去岷江,在那里遇见了一个老道士。老道士收她为徒,为她取道号‘井莲’,教会了她‘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的话。
“老道士还告诉我,我应当唤南娇娇小师姑。当初我不明白原由,现在倒是明白了。师父,南娇娇是你的小师妹,师妹遇难,师兄,可以见死不救吗?wWW.ΧìǔΜЬ.CǒΜ
“要不,我写信给老道士,让他过来评评理?”
一品红猛然坐起身。
眉心的朱砂痣鲜红欲滴,他厉声:“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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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字数超了,给大家抽二十个红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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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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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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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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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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