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百六十日,母妃逼着他读书习字,却从没有告诉他,冬至是团圆的节日,更不曾在冬至时,陪他吃一碗热乎乎的饺子。
母妃只会毁掉他的心血,可是南姑娘不仅称赞他制作的戏服是传世国宝,还夸赞他的戏腔珠圆玉润,在青衣中自成流派。
他也好喜欢皇兄。
他自幼就听母妃和宫女们讥讽,讥讽皇兄是如何的低贱卑微,可他却觉得,一个男人能够忍受那么大的屈辱,并且踩着屈辱,一步一步成为南越权臣,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白宪之不悦道:“摄儿胆子小,哪敢真的点燃炸药?随他一边儿玩去,当务之急,是解决顾崇山和萧弈。”
“也是。”白贵妃笑了笑,“摄儿,世上最了解儿子的,只有母亲。本宫知道你不敢引爆炸药,你就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赶紧回去读书吧。”
顾慑脸色苍白,清瘦的身体微微颤抖。
读书……
又是读书!
母妃从来只考虑她喜欢什么,她想要她的孩子成为怎样的人,却从没有考虑过他喜欢什么,他想成为怎样的人。
他不想要皇位,也心知肚明,他根本不适合当皇帝。
更何况……
少年眼眶湿润泛红:“太子之位也好,皇位也罢,那根本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不是父皇的孩子……母妃和丞相在宫中苟且时,我不小心地撞见过,我听见了你们的秘密……”
白贵妃和白宪之同时愣住。
两行清泪,顺着少年白嫩的脸颊滚落。
他抬袖拭泪,哽咽:“母妃生我,却未曾好好养过我。这些年来,母妃不疼我,是中宫娘娘疼我。
“她怜惜我被母妃逼迫,一天读八个时辰的书,她怜惜我是笼中雀,她给我吃糕点,给我讲故事,给我母妃不曾给的温柔……
“中宫娘娘是世上最好最好的母后,她不因为母妃作恶而迁怒于我,所以她不可能逼迫母妃帮她争宠,更不可能派人诛杀舅舅……”
少年抬起颤抖的手指,战战兢兢地指向白宪之:“杀了舅舅的人,是他,是他……”
白宪之急了:“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顾慑哭得厉害:“我听见了的,在南越国宴之后,你喝醉了酒,我听见你自己说出了口……”
白贵妃震惊:“宪,宪之哥哥?”
白宪之沉默。
良久,他似乎不想再演下去,厌恶地推开了白贵妃。
他坦坦荡荡:“是我又如何?我出身寒门,想官至一品,太难了。好在我聪明绝顶、运筹帷幄,二十多年来,我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从戏班子的少东家,一步步成为北魏权臣。我还将推翻北皇的统治,成为新的北皇。梨儿,被我利用,是你的荣幸。”
白贵妃面如金纸。
死都想不到,二十多年来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竟然就是当年害死她弟弟的凶手!ωωω.χΙυΜЬ.Cǒm
甚至,甚至还亲手把她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白贵妃捂住胸口,死死盯着白宪之,终于忍不住咯出一口血,狼狈地跌倒在地。
她捂着满手的血,却没有人关心她。
她仓皇四顾,突然发现自己活了这么久,身边竟无知心人。
曾对她好的皇后娘娘,被她视如仇寇,亲手勒死。
她甚至,还让皇后娘娘的两个儿子,远走千里成为寄人篱下的质子,一个成了太监,一个成了怪物。
她的亲女儿顾了了,被她漠视十六年,故意养成了一个废物。
她的亲儿子顾慑,视她如陌生人,逢年过节宁愿去皇后娘娘那里,也不愿意亲近她……
白贵妃喘息得厉害,仿佛下一瞬就会背过气去。
她身躯颤抖,又咯出一口血。
白宪之撩袍,在圈椅上落座,不再刻意收敛气息,尽情展现着自己霸气外漏的一面,爽朗大笑着朝顾慑伸出手:“摄儿,到爹爹这里来。等解决了顾家兄弟,你就是北魏唯一的继承人。”
顾慑摇着头,泪流满面。
白宪之不耐烦地理了理袖口,瞥了眼萧弈等人,吩咐道:“动手。”
弓箭手准备。
侍卫立刻就要点燃南宝衣和南胭身边的炸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顾慑掏出火折子,先一步点燃了引线。
炸药爆炸时的轰隆声,震耳欲聋。
火光四溅,皮肉翻飞。
“不——!”
白贵妃不敢置信,吼得撕心裂肺。
南宝衣同样怔住:“顾慑……”
少年在火光中,炸得血肉模糊。
他往后仰倒,长发在寒风中翻卷飞扬,纯净漂亮的桃花眼,放松地凝视天空。
没有脸面活着呀……
爹娘做出那等不忠不义之事,还妄图利用他,当做窃国的棋子。
他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他知道何为礼义廉耻,他替他们感到害臊,感到羞愧。
他对不起中宫娘娘,对不起皇兄。
他已经……
没有脸面活着了呀。
少年重重倒在了积雪的枯草之上。
白宪之脸色阴郁,随即又释怀:“罢了,本相儿女众多,不缺他一个。他死了,本相就亲自称帝。将来史书上,会称赞本相是一代枭雄吧?”
他畅想的功夫,顾崇山和萧弈已经开始行动。
两人借着顾慑争取来的那一点时间,天枢和西厂的高手重新拿起武器,顾崇山更是率先袭向白宪之。
长刀,架在了白宪之的脖颈之上。
那阴柔俊美的九千岁,站在他身后,嗓音凉薄好听,说出的话却无比残酷:“很遗憾,北魏的国史上,将永远不会出现你的名字。善名也好,恶名也罢,今生后世,都不会有人记得你。”
白宪之从容不迫:“就不怕我炸了你的心上人吗?!”
说完,立刻打了个点燃炸药的手势。
可惜,南宝衣早已被萧弈解开绳索,抱在了怀里。
那名手持火把的北魏小侍卫,战战兢兢满脸迷茫,又不敢忤逆白宪之点炸药的命令,最后灵机一动,干脆点燃了南胭身边的炸药。
南胭:“……?!”
少女面容极度扭曲,拼命扭动身躯挣扎,狼狈地尖声大喊:“你炸她啊,你炸我干什么!”
,
看见有人给二哥哥和九千岁取了个形容词:狗狗祟祟
祟字像“崇”,莫名贴切的形容词哈哈
抽十个小红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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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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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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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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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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