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坐落在东府园最繁华的地带,宽敞气派雕梁画栋,就连戏台子都比在锦官城时大一圈儿。
南宝衣到场时,鞭炮已经放过,门口堆积着厚厚一层小炮红纸屑。
宾客迎来送往,场中座无虚席。
伶人在后台紧张准备,丫鬟们端着茶水,笑嘻嘻给宾客奉上。
南宝衣手持折扇,慢悠悠踏上三楼专属雅座。
寒烟凉香肩半露,倚在贵妃榻上吃甜瓜。
她睨向少女,眼前一亮。
十四岁的姑娘,像是枝头初绽的桃花,比初见时秾艳太多。
“数月未见,我们南老板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她调笑,“瞧这小腰美的,快过来给姐姐抱抱。”
“别闹。”
南宝衣轻嗔。
她落座,用牙签插了块甜瓜,“我二哥哥来了没有?”
寒烟凉慵懒地坐起身。
涂着鲜红丹蔻的玉手,温柔地搭在南宝衣的肩上。
她歪头,嗓音妩媚:“早来了,靖王府一家都来了,就在姜家包下的雅座里。姜家的孙女儿也来了,那架势,像是相亲。”
南宝衣咬了一口甜瓜。
二哥哥手握军权,在朝中却没有站队。
靖王和姜太傅都支持成王,他们势必会拉拢二哥哥,让他站在成王那边。
而拉拢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是联姻。
寒烟凉好奇:“他都相亲去了,你就不生气?”
“不生气。”
南宝衣心平气和,继续吃甜瓜。
她自信,二哥哥不会对姜家姑娘上心。
寒烟凉轻笑,忽然揽住她的腰肢,“南老板长大了,人更美,心思也更成熟,真叫姐姐喜欢……”
南宝衣抬起眼帘。
寒烟凉的手在她腰间游走,弄得她浑身发毛。
她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快要开场了吧?”
寒烟凉还没回答,隔壁雅座传来冷淡的声音:
“这就是闻名锦官城的玉楼春吗?本以为与众不同,如今看来,除了茶水糕点精致些,陈设典雅些,丫鬟周到些,与寻常戏楼也没什么不同。想来并不值这票价。”
是书理理的声音。
她未婚先孕,有了成王的骨肉。
到底是太史令的掌上明珠,圣上顾忌着太史令的脸面,只得把她赐给成王做侧妃,为了掩盖未婚先孕的丑闻,连婚礼都来不及操办,上元节第二日就被一顶小轿抬进了成王府。
被如此轻贱,她心中是有气的。
偏偏玉楼春又挑这个时候开张,抢她冷画屏的生意和口碑,因此她特意在对方开张这日,约了五六个交好的小姐妹,一起来砸场子。
南宝衣与寒烟凉相视一笑。
她摇开折扇,“书侧妃好大的口气。听说冷画屏的票价是玉楼春的两倍,敢问书侧妃,冷画屏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两倍票价?”
南宝衣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
书理理瞬间就炸毛了。
她本就恨极了南宝衣,如今狭路相逢冤家路窄,简直是火上浇油!
她冷笑:“冷画屏是盛京首屈一指的戏楼,专门为它撰写折子戏的,有三位文学大家。戏班子里,也有五位梨园大家。敢问南姑娘,这玉楼春,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家?”
当今天下,对才艺出众者,尊称为“大家”。
能评上“大家”的,都是各自领域赫赫有名的人物,由官府评定,然后颁布盖有官印的文书。
虽然伶人身份低贱,可一旦被评为“大家”,那么地位就会水涨船高,甚至可以出入权贵府邸,成为他们的座上宾。
雅座间的争执,吸引了其他贵客注意。
南宝衣轻摇折扇,不卑不亢:“玉楼春,一位大家也没有。”
敲梆子拉胡琴的,是暗卫兼任。
戏台子上唱曲儿的,是暗卫兼任。xiumb.com
就连跑堂端茶的,都是暗卫兼任。
他们可以当众表演空手碎头颅,但是要他们去参加“大家”的评选,那真是难上加难。
隔壁传来轻笑。
书理理温声:“如今这世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好意思登台演出。你们戏楼一位大家也没有,还敢在东府园这地界儿做生意……怎么,你们是觉得盛京城的观众,也如锦官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百姓般好糊弄?”
“书侧妃说的是。”南宝衣接腔,“只是表演的如何,还得等看了之后再评说不是?听闻冷画屏熟客众多,不如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过来,让他们观看玉楼春的剧目,再听听他们对比之后的评价?”
寒烟凉意味深长地望一眼南宝衣。
南小五,摆明了是在拉客啊。
冷画屏的那些熟客,在盛京城梨园界德高望重,如果得到他们的认可,那么他们就会自发地替玉楼春宣传……
偏偏书理理太过自信。
她扬声:“自打冷画屏开张,还没有哪一家戏楼,敢与我们叫板。既然宝仪郡主愿意代表玉楼春下战书,我冷画屏岂有不接之理?来人,去把张老夫人她们请来看曲儿,门票算我头上。”
唱戏嘛,唱来唱去也跳不出那个圈儿。
玉楼春什么大家都没有,能唱出什么花样?
张老夫人看了几十年的戏,最是毒舌讨厌,连冷画屏都不能让她满意,她待会儿肯定要当众批评玉楼春陈词滥调、唱腔难听。
楼下坐着几百位客人,肯定也会跟着批评。
看来,玉楼春开张第一天,就要口碑崩坏。
她剥了一颗蜜橘,笑道:“宝仪郡主,今儿这事是你先挑起来的,如果玉楼春砸了招牌,你可不要仗着年纪小,哭鼻子耍赖哦!”
“书侧妃多虑了。”南宝衣笑意吟吟,“我与你打个赌可好?”
“赌什么?”
“若是那位张老夫人,觉得玉楼春不如冷画屏,那么我亲自摘下玉楼春的招牌。同理,如果冷画屏落於下风,你们也不许再挂招牌。”
没有招牌的戏楼,多丢人呀!
书理理来了兴致,“宝仪郡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观众们跟着兴奋起来,纷纷议论哪家戏楼能赢。
天字号雅座。
萧弈慵懒坐在圈椅上。
靖王府和姜太傅家的人,各自陈列两侧。
一位容貌美丽的少女,垂着脑袋,羞答答坐在萧弈身边。
靖王有些不耐烦:“萧弈,这桩联姻,你究竟答不答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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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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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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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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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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