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卷起车帘。
正值细雨蒙蒙,四周群山环抱,山间白雾隐现,景致波澜壮阔。
远处,大小剑门山矗立在秋雨中。
剑门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峰峦似剑,两壁对垒如门,故名为“剑门”,地势凶险巍峨,更有栈道横陈峭壁,瞧着令人胆战心惊。
猿叫声从群山深处传来,回音经久不绝,更显凄厉凶恶,仿佛是鬼怪在独自呓语。
黄鹤盘旋在落雨的天空,天虽高远,可群山更加巍峨,令人担忧它能否飞得过那峥嵘蜀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绝非妄语。
南宝衣轻声吟诵:“‘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这首诗,不适合南五姑娘。”
顾崇山饮着烈酒,红唇扬起。
南宝衣望向他,双眼亮晶晶的:“陆放翁在诗中感慨,难道他这一生,仅仅只是个骑驴入剑门的诗人吗?我想,他大约更想铁马冰河战场厮杀。而我同样志不在锦官城,我也想去更大的天地,青云直上,直到云巅。”
顾崇山晃了晃盏中酒水。
他眯起眼睛,笑容嘲讽:“笼中的金丝雀,翅膀那么小,如何飞得过名山大川,直上云霄?”
车厢角落,薛媚拽了拽薛其山的衣袖。
她小声道:“哥,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薛其山老神在在,“如果我听得懂,早就在父亲帐下谋到一个职位了,还有必要跟你跑到这种鬼地方?”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才缓缓停下。
驾车的太监恭声道:“督主,前面柏道陡峭,马车过不去。”m.χIùmЬ.CǒM
顾崇山淡淡“嗯”了声。
他走下马车,朝柏道而去。
南宝衣紧随其后。
所谓的柏道,古朴通幽,地面铺着青石板砖,两侧种满了粗壮巍峨的松柏,得有数百年的历史。
鸟叫声十分幽远,令人分不清楚它们究竟是在哪里鸣叫。
余味与尝心背着小包袱,跟在南宝衣身后。
魏剑南递给南宝衣一根手杖,“要走上十里地,才能到觉苑寺。”
觉苑寺是他们歇脚的地方。
南宝衣接过手杖,欢喜地道了谢。
走出半里地,顾崇山往后看了眼。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似乎很喜欢这里的风光。
他抿着红唇,继续往前走。
南宝衣虽然来过剑阁县两次,但都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如今穿过这般古朴幽静的柏道,她见到什么都新鲜,丝毫不觉得累。
她身后,薛媚快要哭了。
她提着宽大曳地的裙子,走几步就会踩到裙摆上,不过才走了半里地,已经摔了三五个跟头。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黑着脸命令薛家仆役弄一副担架,把她抬着过柏道。
薛其山也不愿意吃苦,跟着坐起了担架。
经过南宝衣身边时,薛媚居高临下地嘲弄:“南宝衣,你慢慢走,我可要先去觉苑寺了。听说那寺庙很小,干净的禅房都没两间,我就不客气了,最好的禅房,归我喽!”
说完,兴冲冲到前面去了。
南宝衣一点儿也不在意。
她喜欢这地方。
看看古柏,听听鸟叫,多自在呀。
又行了两里地,前方出现了一尊陶俑。
是女人造型的陶俑,与真人一般大小,矗立在柏道边,骤然看见时,还以为是谁站在那里,瞧着有点吓人。
“那是什么?”
南宝衣好奇。
魏剑南回答道:“陶俑。”
“陶俑?放在这里做什么?”
魏剑南摇摇头,“从前没有的,许是当地人弄的标记。”
余味道:“奴婢倒是觉得,很像妆点柏道的饰品。”
“是祭奠山神。”
尝心神神道道地开口:“山中藏有神灵,为了祈求当地风调雨顺,因此用陶俑向山神献祭,寓意给山神娶妻。”
“是这样吗?”
南宝衣好奇地手搭凉棚,朝远处眺望,“可是前面还立着好多陶俑,那位山神一口气娶这么多媳妇,受得了吗?”
三人静默。
有时候,他们觉得自家小姐的脑子,跟别人不一样。
他们走过柏道,没多久,萧弈等人过来了。
南宝珠和宁晚舟在后面磨磨蹭蹭,萧弈与姜岁寒走在前面。
姜岁寒摇着折扇,笑眯眯道:“萧家哥哥真是,来剑阁县也不与我打声招呼,害我半路骑马,花了好大力气才追上来。”
“我记得,你师父在剑阁县。”
“是,老头子就住在剑阁县,我琢磨着跟你一起过来,探望探望他老人家。”
姜岁寒说着话,眼睛里多了些感慨。
想他二十一世纪的医学博士、美妆博主、带货达人,一朝穿越到这个时代,还穿成了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孤儿,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年风雪夜,他被亲生母亲丢在一座茅屋外。
茅屋主人,正是他师父。
他师父养他到十岁,传授他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这才打发他出去自谋生路。
后来,他就遇上了萧家哥哥。
萧弈想起他的坎坷身世,淡淡道:“他对你有养育之恩,确实该去探望他。”
说着话,姜岁寒忽然注意到前方陶俑。
他好奇:“萧家哥哥,你瞧那是什么?”
“陶俑。”
“出现在这里,好生古怪。”
两人走近了,那陶俑塑造得栩栩如生,眉目之间仿佛能看见细微表情,再加上是活人大小,出现在这幽深无人的的柏道上,竟带给人莫名的恐怖感。
姜岁寒摇着折扇,忽然道:“前面还有。”
一路走出柏道,陶俑竟有十几个。
姜岁寒凑近了要仔细观察,却被萧弈拦住。
他冷冷道:“尸臭。”
姜岁寒迅速后退,不敢置信:“尸臭?这你都能闻出来?!”
说完,又拍了拍脑袋,“我倒是忘了,你家祖上是调香出身,你家族的人嗅觉都很灵敏……”
萧弈脸色不大好看。
山脚下的城镇,远远望去安宁祥和。
只是这个地方……
怕是水深得很。
怨不得顾崇山要来这里。
他抬步朝山脚走去。
姜岁寒回头:“你们两个跟上啊!”
却看见南宝珠和宁晚舟各自抱着一尊陶俑,正欢天喜地地耍玩。
南宝珠甚至亲了一口陶俑。
“呃……”
姜岁寒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们陶俑的真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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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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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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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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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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