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捻着黑檀木珠。
据他在佛寺的眼线回报,这一个多月以来,萧弈始终睡在这里。
今日他让人在军营里生出事端,才拖住了他。
在他看来,萧弈夜夜前来,纯粹只是图谋南宝衣的美貌和身子。
明日佛寺之争,他未必会舍得与全天下作对,救下这小丫头。
他捻碎了一颗黑檀珠。
香闺之中,顿时异香弥漫。
南宝衣迷迷糊糊的,渐渐睡晕过去。
顾崇山一步步走到拔步床前,伸手挑开帐帘。
墨青色绣金线芙蓉的缎面被褥和枕头,极尽雍容华贵。
小丫头的双手搭在被褥外面。
指尖丹蔻是由浅入深的嫣红,在墨青色缎面的映衬下,更显秾艳。
长长的檀发披散在枕巾上,小脸白嫩娇美,两痕睫毛犹如折扇,透出一种掌上明珠的娇憨矜贵。
他想着那夜金玉满堂,她登上马车前,与他说的话。
“九千岁。”
“愿您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
福禄,吉祥……
可惜,他生来就没有这两样东西。
别人对他拍马屁,都是祝愿他位高权重,权倾朝野。
唯有这小丫头,祝愿他年年福禄,事事吉祥。
他在床边站定。
他微微俯身,用冰凉的暗金甲套,戳了戳南宝衣的脸颊。
盯着她看了半晌,他忽然垂眸,捻起一颗黑檀木珠。
他碾碎木珠,将包裹在里面的丹药,轻轻喂进她的嘴里。
直到确定丹药融化入腹,他才转身离去。
镇南寺外,山月皎白,清辉满山。
他负手立在檐下,仰头注视着那轮明月。
一名小太监跟在他身后,恭敬道:“督主,您喂给南宝衣的丹药,乃是入魔丹。吃了以后,头发会短暂变白,形如妖女。您很厌恶南宝衣,恨不能她被全天下的人当成邪崇,是不是?”
“错了错了!”琇書蛧
那小太监突然尖叫着否定了自己。
他歪头,笑容诡谲,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如果南宝衣被当成妖女,那么她这些天积攒的名声,就会彻底土崩瓦解。就算是靖西侯,也会视她为异类……”
他又歪过头,懵懂道:“这说明什么?”
“蠢货!这说明靖西侯不会救她。也就是说,那场赌注,咱们督主能赢!督主赢了,南宝衣就要侍奉他一辈子!”
山风寂静,木鱼声声。
小太监脆声得出了结论:“督主喜欢南宝衣!”
顾崇山面色如水。
过于深邃的眉骨,令他看起来孤寂而凉薄。
他抬步,往更深的黑暗处走去。
“本督主不信世间有情。”
“本督主,亦不会喜欢任何人。”
山月不知心里事。
夜风吹散星辰,随着月渐西斜,佛寺的木鱼声和诵经声逐渐停歇。
南胭携着夏明慧,悄然出现在一座禅房外。
她低声道:“这里面住着的,是程太守的姨娘方氏,一个月多前诞下一名幼婴,因为怕我婆母陷害她和她的孩子,所以躲进了镇南寺,妄图把孩子养大些,再回府。”
夏明慧了然:“咱们要做的,是把她的孩子抢过来弄死,再栽赃到南宝衣头上。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确实是吃小孩儿的邪崇。”
“不错。”
南胭弯下腰,将事先准备好的迷香放进门缝。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刻钟,确定方姨娘和奶嬷嬷、侍女等人真的睡晕过去,才悄悄推门而入。
婴儿就睡在摇篮里。
南胭轻手轻脚地抱起婴儿,朝禅房外面走。
夏明慧仔细扫了眼禅房,确定没有漏下任何证据,才掩上屋门。
屋门合上前的刹那,方姨娘似是若有所感,挣扎着睁开眼。
“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艰难呢喃着,将夏明慧的面孔牢牢记在了心里。
随即,再也支撑不住,流泪满面地晕睡过去。
偏僻的后园子。
南胭紧张地望了眼身后,“没被人发现吧?”
“放心,没人看见我们。”
夏明慧递给她一把刀,“你来,还是我来?”
南胭盯着婴儿,眼睛里掠过杀意。
半晌,她发狠:“用刀太明显。既然要栽赃南宝衣是吃小孩儿的邪崇,自然应该在这婴儿身上弄出些牙印。”
“牙印?”
“镇南寺后门,有几条野狗。”
夏明慧恶从胆边生:“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咱们不妨玩一手更大的。”
她附在南胭耳畔,低语了几句。
……
今日就要被烧死的南宝衣,还安安稳稳地躺在拔步床上。
“今儿穿什么呢?”
少女的一只白嫩脚丫子,懒洋洋地搭在床榻边缘。
水葱似的指尖,捏着水粉绣帕,慢悠悠地甩来甩去。
“毕竟是在全郡老百姓面前露脸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得打扮得美美的才好,叫他们知道我南娇娇别的没有,美貌却是货真价实的……”
正琢磨着打扮,她忽然皱了皱小鼻子。
一股浓烈焦味儿,从外面传来。
没多久,地窖外面传来铺天盖地的呐喊声:
“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
“喝的水都不够了,哪儿来的水去救火?!”
“赶紧跑吧!”
嘈杂声震耳欲聋。
南宝衣惊得跳下拔步床,哪儿还敢磨磨蹭蹭去打扮,随手扯了件襦裙套上,飞奔向地窖出口。
可是地窖出口却是锁着的。
她瞥见墙根角落摆着一把大铁锤,也不顾大家闺秀的形象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抄起大铁锤,发疯般砸向木门!
刚砸到木门上,负责保护她安全的十言正好破门而入!
“哐当”一声巨响,木门连带着十言一起被砸飞出去!
“唔……”
南宝衣惊悚。
她看着十言鼻血横流、满地打滚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
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好痛啊!
十言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是血地拱手:“来迟了,请小姐恕罪!”
“没事、没事,咱们快走!”
如今正值大旱,想来镇南寺没有足够的水源用来救火。
大火连绵,说不定连山都会被烧掉!
得赶紧下山才行!
南宝衣拎着裙摆,跑得比兔子还快。
十言追在后面撵。
透过火光,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宝衣姑娘的头发……
怎么像是白了?
他心头微凛,突然往反方向跑去。
他得马上告诉主子!
南宝衣穿过大雄宝殿时,听见殿中传来撕心裂肺地啼哭声。
她捂着口鼻冲进火光,宝殿里竟然扔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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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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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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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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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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