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老远,还隐隐能听见她的大哭大喊。
“小姐,您看什么呢?”
荷叶抱着一件桃花红细绒披风突然出现。
南宝衣吓了一跳,小声道:“我刚刚躲在花厅外面,听见祖母说,要把南胭许配给东街米铺的董老板。”
“董老板?”荷叶比她记事,“他曾受过府里的恩惠,在锦官城开了一家米铺,年方二十容貌俊秀,如今也算薄有资产的小财主。南胭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不委屈。”
说着话,替南宝衣系上斗篷。
南宝衣没吭声。
她们都觉得这是一门好婚事,可南胭未必觉得。
她只会认为,董老板配不上她。
“荷叶,你去前院告诉红儿,让她最近几晚多注意南胭的动静。”南宝衣摘下荷包交给荷叶,“再让她拿这些散碎银两,去打点巡夜的婆子、护院,让他们别管南胭的去留。”
荷叶愣住。
她捧着荷包,“小姐的意思是……南胭会逃跑?”
南宝衣认真点头:“她不甘心嫁给米铺老板,定然会私自出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会去找程德语。”
南胭一心一意,只想嫁进高门大户。
哪怕,是做妾。
荷叶郑重地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诚如南宝衣所料,当夜,红儿就从前院带了消息来。
“奴婢的妹妹随时盯着南胭,就在刚刚,看见她偷偷收拾了包袱,料想她今夜就要潜逃出府,因此特意来告知小姐。”
南宝衣穿着单薄的丝绸寝衣,正坐在妆镜台前梳理檀发。
闻言,她放下玉梳,迫不及待地起身:“我去看看!”
她跑得太快,荷叶没拦住。
她只好匆匆拿起一件斗篷,跟着跑了出去。
前院有座假山。
假山上设有凉亭,因为地势高,所以能够俯瞰大半座前院。
今夜月色澄明,星辰数粒。
南宝衣登上凉亭,瞧见远处灯火连绵。
荷叶给她裹上斗篷,“夜间天凉,小姐怎的一点儿也不在意身体,若是染上风寒——”
“嘘!”
南宝衣指向一个方向,“你看。”
荷叶好奇望去。
只见廊庑灯火幽微,一道人影推门而出,隐隐绰绰背着个包袱,做贼似的东张西望。
“是南胭?”她不可思议,“小姐料事如神,她真的要跑了!”
南宝衣轻笑:“聘为妻,奔为妾,她不跑兴许还能翻身,这般主动地送到程德语面前,不被轻贱才怪。程家容不下她,她却看中了程家的富贵和权势。等着吧,她一定会把程家搅个底朝天。”
前世,她为程家妇。
孝敬公婆,讨好夫君,举步维艰。
今生,南胭为程家妇。
她很想看看,南胭是否能做得比她好。
挂在六角凉亭下的灯笼,轻轻摇曳。
南宝衣捏在指尖的绣帕,被长风卷走,在半空中翻飞旋转。
“起风了……”
途径假山小径旁的青年,注视着面前飞落的绣帕,顺势握住。
绣帕上染着浅浅的芙蓉花香,是他熟悉的味道。
他抬头。
明月当空,春雪漫天。
少女凭栏而立,纷飞的鸦青长发宛如墨笔勾勒,写尽轻狂。
云烟粉的缎面斗篷被吹得猎猎作响,薄薄的丝绸寝衣贴在肌肤上,隐约可见细腰长腿的美好轮廓。wWW.ΧìǔΜЬ.CǒΜ
他嗅了嗅绣帕,薄唇抿起弧度,转身拾阶而上。
十苦要跟上去,被十言重重拍了下后脑勺。
他不忿地捂住后脑勺:“你干嘛?”
十言抱剑,悠闲地靠在假山上,“爱惜生命,从你我做起。”
六角凉亭。
南宝衣目送南胭翻墙过院,抚了抚斗篷,喜鹊似的自夸:“今夜又成就一段姻缘,我这小红娘果然称职。”
荷叶撇嘴。
别家红娘牵红线,收的是银钱。
她家小姐牵红线,收的是人家的命。
南宝衣兴致很高:“我促成了那么多姻缘,却不知自己的姻缘在哪里,今夜凭高远眺,令我感触很多。荷叶,我给你吟诗一首吧。”
荷叶注意到突然造访的萧弈,正要提醒自家小姐,却见萧弈示意她噤声。
南宝衣已经吟诵起来:“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无人识……”
她如今豆蔻梢头初长成,也是养在深闺无人识啊!
她迈着莲步,含羞带怯地摸了摸小脸:“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念着念着,她小脸红透,连睫毛附近都染上了桃花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双手捧脸,娇羞地低笑出声。
荷叶:“……”
好了,她家小姐又傻了。
看那春风满面的,就知道她想的定然不是好事。
轻笑声突然自背后传来。
南宝衣回头,看见权臣大人正朝她笑。
也不知来了多久!
她尴尬地靠在扶栏上:“二,二哥哥……”
萧弈直视她,丹凤眼很是温柔:“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明明是在接后面的诗,但不知为何,南宝衣脸红心跳得厉害。
她的脸颊洇开血色,白里透红,像是含苞欲放的芙蓉。
她死死咬住唇瓣,才强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
萧弈在石凳上撩袍坐了,吩咐荷叶:“去拿一壶茶。”
荷叶笑吟吟称是。
她没读过书,不知道小姐和二公子念的诗词是什么意思。
但听起来好有文化的样子,而且书上的东西一定都是好东西,小姐跟着二公子学诗,这是好事哩!
她走后,亭子里只剩两人。
萧弈把玩着猫眼石戒指,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小姑娘的斗篷。
斗篷虽然宽大,但还是遮不住她那身丝绸寝衣。
他淡淡道:“小姑娘家家的,穿成这样跑到前院,没规矩。”
训斥声,冲散了刚刚那令人窒息的暧昧气氛。
南宝衣乖巧:“那我先回松鹤院?”
萧弈又道:“松鹤院离得远,这么走回去,会着凉。你上次搬出去时,有些衣物落在了朝闻院,不如与我一道回朝闻院。正好我新得了一本诗集,风格淡雅,娇娇应当喜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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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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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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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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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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