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珠沉默。
她的小堂妹还真是心宽体胖!
这位可是皇太子呀!
万一在宫外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南家可万万担待不起!
进了玉楼春,底下的厅堂座无虚席,侍女和小厮们迎来送往,生意比在锦官城时还要好。
角落和戏台边缘堆积着数不胜数的新鲜花篮,北边儿的几桌全是身穿细铠的士兵,时不时朝四周张望,仿佛生怕有人闹事。
南宝珠一边上楼,一边忍不住八卦:“都是沈将军的私兵,特意安排在玉楼春开业这天过来,专门给寒老板镇场子的!那些花篮也是沈将军送的,你说这深秋时节,鲜花什么的多难找呀,偏他一口气送那么多篮,生怕别人不知道寒老板是他看中的姑娘似的!这占有欲,也是很强了!”
南宝衣还没说话呢,阿弱仰起小脑袋,充满了求知欲:“姨母,‘占有欲’是什么呀?”
南宝珠:“……咳。”
她心虚地别过脸,生怕教坏了阿弱,只得道:“就是……就是……很敬重的意思。”
“哦……”
阿弱点点头,认真记下了这个词儿。
到了楼上包厢,南府的女眷都来了。
请了安,老夫人笑眯眯地从怀袖里取出两枚穿着红绳的火色桃牌:“如今长安城流行这个,祖母花重金给你们买的,能保平安的。”
那桃符巴掌大小,两面雕刻着繁复古老的篝火图腾。
南宝衣翻看片刻,笑道:“祖母莫不是被哪个装神弄鬼的给骗了?那些江湖术士,就喜欢哄骗老人买延年益寿的丹药和神符,其实都是假的,不过是因为老人的钱财好骗罢了。”
老人家不高兴地板起脸:“大家都买了,怎会是骗人的?我可是亲眼看见了,那位大师能捉鬼呢!娇娇儿,自打上了年纪,我便知道鬼神之事,不可不信呀!”
南宝衣还要说什么,宁繁花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
她附在南宝衣耳边,小声道:“祖母交好的几位世家老太君,都买了这桃符,说是能保佑家宅安宁、身体康健。祖母近来身子不大好,咱家又不缺银钱,买了也就买了,你可别再惹她生气。”
南宝衣问道:“多少银钱呀?”
“一枚护身符,得要两百两纹银,祖母给每个小辈都买了。”
南宝衣一时无言。
一块破木牌子卖两百两纹银,这钱也太容易赚了,比她写戏本子还容易,不是骗子是什么!
为了哄祖母高兴,她只得勉强收下桃符。
不远处,南宝珠还不知道事情原委,把桃符放到案几上:“这东西一看就是骗人的,而且不知怎的,我瞧着那些篝火和绛纱灯的图案就浑身不舒服,我不要这个。祖母不是信佛吗?求护身符为何不去正经寺庙求?您越发糊涂了,桃符这事儿就不说了,您前几天还把我错认成了娇娇!”
包厢一时寂静。
宁繁花小声跟南宝衣解释:“是有这么回事儿。也不知怎的,祖母近日记性越来越差,有两次,还把我认成了你……”
江氏及时打圆场,给南宝珠后脑勺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跟祖母说话的?!长辈赐不敢辞,你的规矩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南宝珠噘嘴,只得不乐意地收下那枚桃符。
南老夫人慢慢地笑道:“祖母是老了。”
她撑着拐杖起身,要去一趟西房。
她走后,包厢气氛更加诡异。
程叶柔叹息一声,道:“老人都健忘,咱们做小辈的哄着也就是了。”
南宝衣摸着那枚桃符。
前世,祖母走得早。
这辈子祖母多活了五六年,如今七十多岁的年纪,已经算是高龄,想长命百岁,接下来还得仔细保养着才好。
她道:“等回了府,请姜大哥过去瞧瞧,开一些药。”
众人应着。
正说着话,侍女领着一名面生的贵妇人过来拜访。
见过礼,南宝衣才知道这位贵妇人的夫君也是朝中新贵,官拜大司马,姓徐,很有真才实干,是二哥哥一手提拔上来的。
徐夫人生得白白胖胖,笑起来时眼睛眯起,很有福气的模样,手边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
她道:“听说南姑娘也在玉楼春吃酒,因此过来说说话。婉婉,快请安行礼!”
小女孩儿乖乖地福身屈膝:“婉婉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南宝衣微怔。
徐夫人连忙笑道:“瞧这孩子,好好的,你怎么唤起娘娘来了?”
小女孩儿奶声奶气:“这位姐姐生得又美又高贵,像是九重宫阙里的皇后娘娘,因此唤她娘娘。”
徐夫人笑着拿了块枣泥花糕递给小女孩儿,对南宝衣道:“小孩子不懂事,南姑娘莫要与她计较。”
南宝衣笑容浅浅。
那些称赞,四五岁的小孩子可不会说。
这位徐夫人,怕是代表徐家投诚来的。
可她又不是皇后,母族也没有赫赫权势,这堂堂大司马夫人、朝中尊贵的一品命妇,为何要向她示好?
难道是二哥哥,暗中授意徐家这么做?
二哥哥,是要扶持她登上皇后之位?
大人们说着话,两个小家伙去了雅座外面玩。
徐晚婉抱着枣泥花糕,吃得很欢喜。
阿弱歪头:“你没吃过花糕吗?弄得满脸都是,很不文雅。”
徐晚婉抬起头:“我阿娘说,小女孩儿不能吃甜食,否则会变胖变丑,因此平时不许我吃。今日我按照阿娘的教导说了那些话,阿娘才奖赏我吃花糕。”
阿弱见她嘴边都是枣泥,想了想,取出一块手帕要给她擦嘴。m.χIùmЬ.CǒM
徐晚婉连忙拍开他的手:“我阿娘说,你是个生母不明的杂种,太子之位坐不长久,因此不许我跟你玩。今日她来与南宝衣交好,也不过是奉了爹爹的命令装装样子。你离我远些!”
她年岁虽小,力气却很大,生生拍红了阿弱的手背。
她生怕阿弱抢她的枣泥花糕,扭头就跑。
小手帕掉落在地。
阿弱眼眶微微泛红,紧紧捏住幼小的双拳。
转角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嗤。
阿弱望去。
穿着莲青色罗襦裙的小女郎,双手交叠在胸前,端庄地站在那里,稚声道:“你是皇太子,皇太子是不能哭的。”
是裴家的小娘子。
阿弱小小声:“可我受了委屈。”
裴初初:“皇太子受了委屈,就该惩罚叫你受委屈的那个人,而不是脆弱地掉眼泪。这般懦弱,会叫人看不起的。”
阿弱觉得还是裴初初对他好。
他可敬重裴家姐姐了。
他擦了擦泪花,想了想,正经道:“我记下了。裴家姐姐,我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
这是他新学的词儿呢,姨母教的,听起来就很有文化的样子。
裴初初怔住。
小娘子本就红扑扑的脸蛋,此刻涨红如苹果。
她竟被人用言语轻薄了!
她绷着小脸骂了句“登徒子”,双眼含满泪珠,委屈地转身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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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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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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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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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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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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