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白砖,她的目光充满了哀求与恐惧。
于是他那份狂喜,渐渐被心脏深处,那密密麻麻蔓延的疼痛取代。
他在她面前单膝蹲下,食指挑起她沾血的下颌。
她的意识已经很模糊,漂亮的丹凤眼里藏满了无措的泪珠。
他注视着她,喟叹:“被他爱上,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吧?”
她很笨,神志又逐渐涣散,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他低笑:“起来,回西厂。今后,你要受的罪,还有很多。只要他不死,你就不能解脱。”
那也是个落雨的天。
她被他折磨得那么狠,哪怕神志模糊,也根本不敢忤逆他的话。
他站在宫巷里,看她扶着墙壁,很努力地站起身。
她浑身是血,手掌在宫墙上留下残破的血手印,随着用力站起,更多的血液从伤口迸出,破碎宫裙下露出的白嫩双腿,止不住地发颤。
她靠在宫墙上,突然不顾一切地哭了。
与平常默默流泪不同,她哭得好委屈好大声,她仰头看着灰蒙蒙的落雨天,哭声肝肠寸断。
而他静静看着她哭。
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
他终于受不了她的眼泪,不耐烦道:“滚过来。”
她忍着被鞭笞的疼痛,颤巍巍走到他跟前。
他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那姑娘迟疑了很久,才慢慢趴到他的背上。
那是他第一次背她。
她好轻好轻,像是轻飘飘的鹅毛。
往西厂去的路很长,细雨淋湿了他们的发髻和衣衫,偌大的皇宫空寂无声,只有漫天雨水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奄奄一息地趴在他的肩窝上,微弱的呼吸濡湿了他的侧颈,耳廓下蔓延开酥酥麻麻的痒。xiumb.com
他忽然低声:“小丫头,我待你好不好?”
小姑娘哭得摧心肝地难受。
她意识薄弱,大约忘了自己置身深宫,嗓音娇气如金丝雀儿:“九千岁总是欺负我,待我很不好的……嗝。”
她还打了个哭嗝儿。
他被逗笑,竟也不气恼。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也知道他这辈子都得不到她这般温香软玉,有什么可气恼的?
他注视着不见尽头的宫巷,眸色沉沉:“下辈子,别再进宫了。不然,我还欺负你……”
宫巷悠长。
顾崇山骑在马背上,眉尖逐渐拧了起来。
他盯紧了南宝衣。
少女的背影娉娉袅袅,与记忆深处那个丑陋又可怜的姑娘,逐渐融到同一幅深宫画卷里。
他觉得那些莫名其妙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只是他的胡思乱想。
可是,随着他遇见南宝衣,曾经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清晰。
像是真实发生过。
他红唇轻启:“南家小丫头,我待你好不好?”
已是宫巷尽头。
雨停了,天际尚还堆积着灰蒙蒙的云海,几线天光从云海深处倾落人间,照亮了少女回眸时的清亮眼儿。
她眉眼如初,似雨过天晴。
她歪头,“九千岁总是欺负人,待我是很不好的。”
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回答。
顾崇山目送她远去。
他低低笑骂了一句。
侍奉南胭的宫女,引着南宝衣从侧门进了御书房内室。
说是内室,也不过是用宽大的屏风隔开的卧间,明黄龙榻、桌椅圆凳一应俱全,是皇帝处理国事辛苦时,就近休憩的地方。
南胭坐在圆凳上,翘着戴了金甲套的小手指在剥瓜子,大约是剥给皇帝吃的。
南宝衣轻声:“外面怎么样了?”
南胭头都没抬,“还在吵。”
南宝衣悄悄走到屏风边缘,朝外面张望。
二哥哥正儿八经地坐在圈椅上把玩压胜钱,皇帝端坐在龙案后,神情不大耐烦。
十二名朝中元老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劝谏皇帝彻查春闱,至于矛头,毫无意外全部指向萧弈。
南胭摇了摇装满花生米的描金小盏,淡淡道:“这几日,盛京城谣言四起。最开始,是你传出去的吧?”
“是啊。”
“姜太傅听见谣言,许是慌了神,才放出更激烈的谣言反咬萧弈,认定是他在春闱中受贿作弊。”南胭在宫女端来的银盆中净过手,笑容嘲讽,“他把事情闹大,明面上不利于萧弈,可实际上,却正中你的下怀。”
南宝衣笑而不言。
确实如此。
姜太傅煽风点火,挑唆举子们游街示威,甚至跪在皇宫外给皇帝施压。
可一旦事情闹大,二哥哥就能趁机在朝堂上奏明皇帝,要求彻查所有参与过春闱会试的官员。
她从来都不指望,通过谣言给姜太傅造成伤害。
她要的,是通过谣言,得到调查姜太傅的机会。
姜太傅和书昶永一众官员,姗姗来迟。
向皇帝行过大礼,姜太傅便和萧弈一样,也坐在了圈椅上。
他摆摆手,哭诉道:“皇上,这场春闱,带给老臣好大的伤害呀!”
萧弈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所有官员,都皱眉望向他。
御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书昶永呵斥:“世子殿下,这里是御书房,岂容你随意哂笑?”
“容不得我笑,却容得姜太傅哭,这是何道理?”萧弈手肘撑在花几上,懒洋洋托腮,“难道姜太傅哭起来,比本世子笑起来还要好看?太史令,你有眼疾啊?”
南宝衣掩唇轻笑。
她的二哥哥就是如此,明明瞧着是个清冷高贵的人儿,可说起来话来却能把人活活气死。
果然,书昶永气得不轻。
他拱手,怒声道:“皇上,臣要参奏靖王世子,科场舞弊!宫外的举子都闹了起来,要求彻查萧弈。臣以为,应当在确定萧弈清白之前,先收归他手中兵权,若他果真清白,再把兵权还给他也不迟!”
在场官员都是姜家派系的,纷纷跟着弹劾起萧弈。
偌大的御书房,竟无一人为萧弈说话。
皇帝神情更加难看,有心要为欣赏的后辈说两句,可是被姜华盯着,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南宝衣坐在圆凳上。
她想要姜家倒台,姜家却觊觎二哥哥手里的兵权……
她在心里掐算着时间。
眼见着御书房的局势一边倒,内侍太监终于匆匆踏进门槛:
“皇上,太子殿下和程大学士求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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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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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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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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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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