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闻言一愣,随即想起来,问道:“当初被山贼抓去的那些女人?你就在其中?”
“是。”李瑶颔首,道,“当初被山贼抓去的女子不少,少郎您可能记不得我了。”
杜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干笑道:“你弄成这模样,比那时候还要……我想认也认不出呀。”
李瑶可能由于旅途艰辛,此刻当真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的皮肤和嘴唇都已干裂开来,不仅如此,十足就像个乞丐,确实比在山贼营地时还要狼狈。
李瑶道:“途遇劫匪,奴虽侥幸逃脱,侍女和两个护卫为了保护我,都丢了性命,奴孤身一人,恐沿途险恶,便乔装成乞丐,方便行路。”
杜荷闻言不禁有点感慨,一个弱女子从慈县赶到长安,何其艰辛,还差点落入匪人之手,她也算是吃尽了苦头,不禁抬手拍她肩膀,宽慰道:“你辛苦了……”
“不辛苦。”李瑶似乎对此并不在意,道,“阿郎(杜构)将奴许配给了少郎,让奴来长安管着少郎,奴是肯定要活着来到长安的。”
众人闻言均都震惊地望着杜荷。
杜荷也最怕她说这话,连忙摆手道:“这个做不得数的,我阿兄岂能随意为我婚配,还未经过我的同意呢,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李瑶蹙眉道:“婚配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还需你同意?”
杜荷赶忙道:“你也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在哪里,媒妁之言又在哪里?”
李瑶一本正经道:“少郎你和家主阿郎的双亲都已不在人间,既然如此,便是长兄为父,长嫂为母,阿兄与阿嫂都已经答应将我许配给你了,还写有婚书为凭,至于媒妁之言……阿兄收到圣命,三年之内不得出相州,三年之后,他会回来为我们俩操持婚事,到时候自然少不了媒妁之言。”
“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杜荷现在彻底慌了,难道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嫁人了?不对,是娶妻了?而且娶了个这么个脏兮兮的乞丐……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我不信!婚书呢,你说有婚书!婚书在哪里?”
李瑶从怀里取出一本大红的婚书,递给杜荷,杜荷接在手中,翻开一看,果然是婚书,有杜构的落款和印章,最气人的是,另一个落款居然是孙思邈,婚书上说,孙思邈收了这李瑶为义女,为她应下了这婚事。
杜荷气得就准备撕了这婚书,曹小金赶忙一把拉住他,连声劝道:“少郎莫撕,莫撕。”
杜荷气愤道:“不撕?留着点火炉?”
曹小金凑到他耳畔,低声道:“婚书可撕不得,否则这姑娘要是告你,一告一个准,惊动了官府,此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永远也不可能赖得掉了。”
李瑶似乎听到了曹小金的话,高声道:“对,你要是敢撕了婚书,我就去官府告你!”
杜荷转头望向曹小金,眯眼道:“多谢你提醒她,我严重怀疑你是她请来的奸细。”
“绝对不是!”曹小金赶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我对少郎的衷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杜荷一把将曹小金拉到旁边,小声道:“你帮我想个办法,将她赶走,事成后,我给你……”
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我给你十贯!”
曹小金摇了摇头,满面为难道:“你这么点钱……不太好办呀。”
“你这是趁火打劫!”杜荷气得不行,真想咆哮,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低声道,“五十贯!我的钱都投到造纸坊上了,没有余钱了!”
曹小金轻叹:“好吧,既然少郎你如此有诚意,我岂能见死不救,看我的吧。”
于是他转身,自信满面地来到李瑶面前,微微一笑,道:“李姑娘,幸会。”
“幸会。”李瑶点了点头,问,“你是哪位?”
“在下曹小金。”曹小金自我介绍,“是杜少朗请来的府客。”
“府客?”李瑶微微蹙眉,道,“就是骗吃骗喝还骗钱的蛀虫?”
“你……”曹小金差点被她一言呛死。
不待曹小金说话,李瑶就转头望着杜荷,道:“夫君,咱们府上为何要请这种蛀虫回来,不如将他赶走吧。”
曹小金闻言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回头眼巴巴地望着杜荷。
杜荷连连朝曹小金使眼色,曹小金不断摇头,表示自己不敢,毕竟李瑶是主母啊,而且这位主母现在要开除他。
见杜荷不说话,李瑶道:“对了,夫君,阿兄收到家书,听说夫君你变卖祖田,实在太过妄为,阿兄便派我回来管制于你,并统管家中一应财物产业,你若是不赶这位姓曹的府客走,我也是可以赶他走的。”
杜荷闻言震惊,愣在当场,这小女子不是省油的灯啊,回来夺权来的。
杜荷刚想说话,李瑶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口说无凭,这里有阿兄的书信为证,信中皆有详言。”Χiυmъ.cοΜ
就在杜荷瞠目结舌的时候,曹小金忽然凑到李瑶面前,躬身行礼,笑呵呵道:“主母,主母先听曹某详言几句,再决定是否留下曹某。”
李瑶点了点头,摊手道:“请说。”
曹小金道:“曹某并非一无是处,曹某有真本事,精通风水堪舆,医卜之道,主母您想想,若是留下了曹某,曹某既能帮咱们家看风水,卜吉凶,府上要是有谁得了什么头疼脑热的小病,曹某还能帮忙治病,免去了请郎中的费用……”
李瑶闻言若有所思点头:“嗯,听起来很不错。”
“那是,那是……”曹小金连连点头赔笑。
杜荷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着急怒叫:“曹小金,你这忘恩负义之徒!”
“少郎莫闹。”曹小金笑呵呵地望着他,“以后这个家,是主母当了,曹某的信念便是……忠于杜家!既然现在是主母当家,曹某自然要为主母效犬马之劳的。”
杜荷差点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货太没有节操了,他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剿匪,救出那群女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大叫起来,指着李瑶,高声大喝:“不对,你被山贼侮辱过,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岂能嫁给我!我不同意这门婚事,我要去奏请圣人,让圣人为我做主!”
李瑶不慌不忙道:“夫君放心,虽然我当初身陷匪窝,但却保持完璧之身,其中原因,不便在外人面前说,在慈县的时候,孙老神仙和阿兄(杜构)都已经找人替我验过身子,阿兄在信中自有明言,我也相信,圣人不会无端拆散这桩婚事的。”
杜荷闻言彻底傻眼了。
曹小金在一旁狐假虎威:“少郎,你就莫要闹了,从了主母吧。”
“我从你个大头鬼!你个叛徒!”杜荷恨不得上去一脚踹死曹小金。
曹小金赶忙点头哈腰问李瑶:“主母,曹某留下之事……”
李瑶道:“既然你懂风水和医道,那便是有用之人,那就留在府上吧,之前夫君给你多少月俸?”
“一个月……一贯。”曹小金原本想撒谎的,但是他又怕被拆穿,便老老实实说实话。
李瑶顿时蹙眉:“这么多?”
曹小金赶忙道:“这价钱,绝对公道,童叟无欺的,主母您想想,请个郎中常驻府上,那岂是一贯钱的事?”
李瑶想想觉得也是,读书人值钱,懂医术的人才,更值钱,于是便点头道:“好,你留下,月俸一贯,不过我事先言明,你若所言有虚,我立刻便将你赶出杜府,不仅如此,我还会去官府告你一状,说你欺诈百姓。”
“多谢主母!”曹小金欢喜道谢,不忘补充道,“主母,有个事曹某得说一下,曹某和拙荆,现在都住在府上,这食宿费用……不知……”
李瑶道:“吃住之事,我杜府自然不会计较,不过杜府不养闲人,让你妻子帮着看管府上花草,洒扫庭院,每月俸钱按仆役规格来。”
“多谢主母!”曹小金开心啊,虽然没了奖金,但现在他妻子也有收入了,虽然不多,苍蝇腿也是肉啊。
这时,一直在旁的甄剑忽然上前,道:“我也是少郎聘来的。”
李瑶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如何称呼?”
甄剑面无表情回答:“甄剑。”
李瑶又问:“在府上做何事?多少月俸?”
甄剑道:“做少郎的贴身护卫,月俸两贯,少郎承诺,若能救他一次,将赏百贯。”
李瑶道:“贴身护卫多为武艺不凡之人,你武艺如何?”
甄剑还未说话,曹小金抢先道:“这个我可以作证,他是长安第一游侠儿,武艺很高的,你若不信,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好。”李瑶道,“既是如此,那值得这个价,夫君的安全最为重要。”
甄剑补充道:“我之所以肯来杜府,是因为少郎答应,帮我养三十七个小娃,他们最小的菜六七岁,最大的十四岁,少郎答应,会请教书先生教他们识字,由我传授他们武艺,等他们长大了,还要聘他们做护院或仆役,给他们一口饭吃。”
曹小金赶忙帮他解释:“主母,这甄剑收养了三十七个孤苦无依的孤儿,之前很多人去请过甄剑,但甄剑抛不开这些孤苦无依的娃娃,都没答应,少郎答应养这些娃娃,还会请人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甄剑才答应来咱们杜府的,而且啊,这三十七个小娃子很不错的,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做咱们杜府的护院,这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李瑶忽然道:“甄剑每月的月俸,改为三贯。”
曹小金闻言一脸懵逼,这就涨月俸了?而且直接涨了一贯?他忽然好羡慕嫉妒恨。
甄剑却道:“那我带来的三十七个……”
李瑶道:“一切照旧,希望你好好尽职,保护好我的夫君。”
“喏!”甄剑颔首。
杜荷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李瑶当着自己的面挖自己的墙角,偏偏他无可奈何,只能背转过身去,仰天唏嘘。
李瑶绕道他面前,问道:“夫君何故喟叹?”
杜荷撇了撇嘴,冷冷道:“不关你事,还有,我不会娶你的,你也别叫我夫君。”
李瑶道:“夫君对我有救命大恩,又有阿兄许配,我这辈子就是夫君的人了。”
杜荷翻白眼冷哼:“做梦。”
这么一会儿工夫,院门外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管家杜洪也在其中。
李瑶转头道:“管家杜洪何在?”
杜洪赶忙上前行礼道:“杜洪在此,少娘子有何吩咐?”
李瑶道:“按照阿兄的意思,我必须当众宣读阿兄的信。”
杜洪疑惑:“这不是阿郎给少郎的信吗?为何要当众宣读?”
李瑶道:“阿兄是如此吩咐的,我只是照做。”
杜洪颔首:“好,请少娘子念信吧。”
李瑶拆开了信封,展开信,大声念起来:“杜荷,你这瓜怂……”
这第一句话,就让众人目瞪口呆,就连李瑶自己也愣住了,仔细看后面的内容,她终于知道杜构为什么要她当众宣读这封信了,杜构是专门写这封信回来骂杜荷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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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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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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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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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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