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阿伦娜的思绪,他礼貌地将牛奶递给阿伦娜,在阿伦娜对面保持着站立姿态,因为公寓客厅空间不大,罗南的沙发角落显得有些狭窄拥挤——
虽然沙发是三人座的,但抱枕、吉他却占据了空间,如果两个人并排落座的话,就显得太过拥挤太过亲密。
现在,他们需要稍稍保持一点空间。
阿伦娜用双手接过牛奶,顺着罗南站立的方向往后望了过去,轻轻抬起下颌示意,“你收集了很多书籍和黑胶。”
罗南轻笑了起来——
整个公寓大厅最占空间的就是这个原木书架,整整一个墙面都是,而此时书架也已经整整齐齐地全部摆满东西。老实说,这应该是他和“罗南-库珀”之间的一个共同爱好,他们都喜欢收集旧书和黑胶。
过去这一年的公路旅行,罗南也在不断淘换旧书和黑胶,原本还有些担心公寓可能没有地方摆放,结果奥利却见怪不怪地调侃“你家里已经摆不下了确定没有关系吗”,这才得知他们的爱好是相同的。
于是,也就放心地一路收集过来。
有些旧书,非常便宜,三美元五美元,甚至还见过车库拍卖,五十美分就能够买到残缺的漫画书;有些旧书,则昂贵不已,即使是地摊上淘换也可能开出三千美元的高价。收集二手书也是一门学问。
“一点点业余爱好。”
阿伦娜提起来,罗南也非常乐意介绍,“看,我和你说,这本书……”罗南在书架上探寻一番就找到了目标,然后递给了阿伦娜,“这本书是我在小石城旁边的跳蚤市场,以物换物得到的,代价是奥利此前寻找到的一块石灰岩,也就是一枚两个大拇指大小的石头。”
在二十一世纪的当下,依旧能够看到以物换物的跳蚤市场,这本身就是一种收获了。
阿伦娜兴致勃勃地翻开书籍,微微有些意外,“居然是一本卢梭?”
罗南但笑不语。
阿伦娜抬头看看罗南的表情,轻笑起来,“怎么,还不止如此?”
罗南轻轻点点头,“里面还可以找到露易丝-格丽克(Louise-Gluck)的随手笔记,她是一位美国诗人……”
“我知道她。”正当罗南准备解释一下这个人是谁的时候,阿伦娜就轻轻颌首,轻声朗诵,“‘一旦我能想象我的灵魂,我就能够想象我的死亡。当我想象出我的死亡,我的灵魂就死去,这些,我还清晰地记得。’”
这就是露易丝-格丽克的诗歌。
这位诗人早在1993年就已经赢得普利策诗歌奖,她的文字总是关注心理隐微之处的伤痕,死亡和生命,爱和毁灭。
罗南有些惊喜,没有想到阿伦娜也知道这位诗人,“对,就是她,这里面可以看到她一些随手的笔记,没有什么严肃的东西,更像是随笔,但依旧是意外收获,我发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阿伦娜的神情也跟着欢快起来,“这确实是喜人的意外收获。跳蚤市场总是隐藏着社会沉淀下来的宝藏。”m.xiumb.com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喜新厌旧是一种趋势,但对于小部分人来说,时光洗刷沉淀下来的沧桑与磨砺却是无法取代的珍宝。
罗南眼底流露出欢快的喜悦,轻轻颌首,“你也喜欢收集这些吗?”
阿伦娜没有回答,而是给了罗南一个眼神:你说呢?
显然,对于从小学习小提琴的阿伦娜来说,她没有属于自己的爱好更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一切都必须围绕着小提琴打转,哪怕内心真的喜欢,却也不能表现出来,收集就更加不可能了。
毕竟,无论是黑胶还是旧书,虽然历史悠久、时光沉淀,但比起古典音乐来说,也只能说是文化产物之中的青年,资历根本不够。
罗南马上就明白过来,眉尾轻轻一扬,笑了起来,“啊,你太高冷,显然这些底蕴还不够看。”
一句打趣让阿伦娜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不认为高冷会是大部分人想到我的第一反应。”
罗南微微往后靠了靠,眉宇微蹙,“那么你觉得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阿伦娜轻笑起来,然后细细地想了想,沉吟片刻,“嗯……烦人,讨厌,尖牙利嘴。”
罗南认真想了想他们在私人派对的第一次见面、格莱美彩排的第二次见面以及午夜派对的第三次见面,嘴角就上扬起来,尽管没有点头表示肯定,但眼底的笑意却透露出些许了然,并没有反驳的意思。
阿伦娜将书籍和牛奶都放到茶几上,调整了一下略显僵硬的姿势,微微歪着脑袋继续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也许还有自大,毕竟我需要保持这样的姿态,然后,傲慢、冷淡、无礼……”
话语渐渐就偏离了轨道,罗南嘴角的弧度收敛下来,阻止了阿伦娜,“你应该停止。阿伦娜,没有人会那样看待你。”
阿伦娜耸了耸肩,“但人们的确说我很尖锐也很高傲。”
“所以呢?”罗南轻轻摇了摇头,“人们也许也那样说我呢,不要猜测别人……”
“不,他们没有,他们不会。”阿伦娜打断了罗南,又想了想,“没有人会觉得你很尖锐或者你很高傲,人们只会觉得你很温暖。”
“你觉得我很温暖?在经历格莱美的合作之后?”罗南尾音上扬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露出一抹荒谬的笑容,“我们对格莱美的记忆是不是有些不太一样?”
阿伦娜欢快地笑了起来,“是的,在经历格莱美合作之后。罗南,你有自己的坚持,你也有自己的锋芒,但同时,你也有一颗包容温暖的心,无论对待任何事,你总是积极乐观的,就好像拥有足够的睿智看透所有一切。”
罗南微微有些窘迫,“我没有看透一切。”
阿伦娜依旧保持着微笑,静静地看着罗南,“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是,你总是能够带给人这样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就想要相信你。”
就好像她现在这样。
罗南挠了挠头,没有了平时的牙尖嘴利,反而有些羞涩,就好像被旁人识破伪装一般,“我只是试图专注自己喜欢的事情。”
眼前的罗南,没有舞台上的自信和镁光灯前的绚烂,举手投足就是一个年轻的大学生,不是阿伦娜所熟悉的模样,但她却不排斥,不仅不排斥,而且还无法抑制地感受到一种吸引力。
噗通。
噗通。
安静的空气里,阿伦娜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是悸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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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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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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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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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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