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乎在那小小的区域放慢了脚步,即使周围的繁忙人潮都悄悄地拉开距离,真正清空一片空地,潜意识里也唯恐自己打扰了那角落里的安宁,那个身形修长高挑的歌手就这样高歌着,放任情绪的涌动。
“你已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灯光闪烁、旋律消亡……”(注1)
世界,就这样安静下来,就连拉斯维加斯大道之上的车水马龙似乎都已经消失。
“但你看不到我站在那儿,我是前来告别的,我站在街角注视你们接吻……”
一个清澈透亮的高音,瞬间撕裂旋律的温柔,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心脏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示在眼前。
那个静静歌唱的身影用自己的歌声制造出一个黑洞,将周围所有的光亮和嘈杂全部都吸收到了里面,稍稍停留下来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放慢、再放慢,然后就这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地跟着放慢下来。
“西蒙!”
身后传来了工作伙伴的声音,但西蒙第一时间就转头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嘘”,来人满脸都是问号,“怎么回事?直播就要开始了,不是过来清场吗?怎么还在这里耽搁,如果出问题的话……”那就不是他们能够承担责任的事情了。
西蒙是电视台工作人员,专门准备过来清场,因为他们需要为直播做最后的音频测试了,但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即使身后传来了烦躁的声音,他的视线也依旧没有离开昏黄路灯之下的那个身影。
“六十秒,不过六十秒而已,我们可以再等等,让他演唱完……”西蒙就这样匆匆地回了一句,后面的声音就再次自动消音,重新安静了下去,专心致志地欣赏着眼前的演出,后面其他工作人员也一个个纷纷上前,或好奇或烦躁地投去了视线。
上帝,似乎特别宠爱这样的时刻,没有完全消亡的夕阳穿透夜幕底下斑斓的灯光,轻盈地落在那个街头歌手的肩膀之上,如同蝴蝶落脚一般,清澈温柔的嗓音静静讲述着内心的脆弱,锥心刺骨的疼痛就这样在歌声之中爆裂开来,似乎能够真正感同身受背后的故事和情绪,忍不住跟着一起哀伤起来。
“我倾尽所有,仍然不是那个被你带回家的女孩……”又是一个高音,轻而易举地触碰到情绪的顶点之后,蜻蜓点水地释放出能量,而后就漂亮地转身落下,歌声再次变得低沉起来,温柔的情绪在夜色之中徐徐吹拂而来,“呜呜……我只能独自舞蹈……”
熙熙攘攘的骚动也就渐渐平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催促西蒙,只是安静地瞪大眼睛,欣赏眼前片刻的柔情,就连夜色都跟着温暖起来,视线余光所看到的汹涌人群全部模糊成为一片,只有那个身影依旧清晰。
匆匆忙忙的脚步就这样围绕在黑洞的旁边,静静享受着片刻安宁,侧耳倾听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抱着一把吉他,专心致志地歌唱着。
“你已经远在天边却又似近在眼前,灯光闪烁、旋律消亡……但你看不到……”平缓之中逐渐攀升的高音将情绪高高地、高高地吊起来,透亮的高音毫不费力地触碰到顶点,但这次却没有停下上升的脚步,就这样挣脱枷锁肆意翱翔,冲破黑夜的枷锁,朝着天际边那片熊熊燃烧的夕阳飞蛾扑火般地冲过去。
莫名地,就这样悲伤起来。
清亮的高音富有穿透力,瞬间就打通了耳朵,畅通无阻地触碰到灵魂深处最柔软也最隐秘的小小角落,然后轻松地划出一道弧度,又重新落脚回到原地,落寞地站在原地,静静地阐述着,“但你看不到我站在那儿。”
如此真实,如此坦然,如此诚挚,那种介于勇敢和胆怯之间的错杂情感就这样完美消融在旋律的字里行间,轻盈却沉重地撞击在听众的心房,轻而易举的高音更是将情绪酣畅淋漓地推向一个全新高度。
婴儿肥女孩就这样彻底失去控制,仅仅抱着自己的双手,失声痛哭,即使紧紧咬住下唇也控制不住泪水。
不要说她了,就连罗南的眼眶也有些微微湿润,真正诚恳的情感永远必须打动自己才能够打动听众,对于罗南来说也是如此。不同于舞曲的原版,罗南演绎的版本更加孤独也更加绝望,更多是一种情绪毫无保留的宣泄,也许罗宾原版的后劲更足,但抒情版本的爆发更强。
重新抬起眼睛,罗南就可以看到眼前手足无措的婴儿肥女生。
他完完全全能够理解那种感觉——
就好像全世界都无法理解自己的委屈,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最好的朋友也没有办法真正地感同身受,没有人能够明白,甚至还会不接和困惑,但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迈不过去的门槛,就这样陷入一种孤独的困境;然后就遇到这样一首歌,沉浸在音乐之中,那些音符似乎就能够触碰到自己的柔软伤口,共鸣激荡,于是无法自拔地沉浸其中。
旁人根本无法理解。
罗南自己也曾经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这也是他永远都无法割舍音乐的原因,在那个旋律奏响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音符,他们之间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种血脉相连的私密感是其他艺术创作都无法提供的。m.χIùmЬ.CǒM
于是,罗南将吉他背在身后,往前走了一大步,给了那个婴儿肥女孩一个拥抱。
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用自己的怀抱为她的黑暗世界点燃一缕光芒,祈祷着这一点点光芒能够指引她重新寻找到希望。
稍稍高个女孩看到了分崩离析的好友,她也于心不忍地转头移开了视线,狼狈不已地擦拭着眼眶的泪水,但她知道,好友需要这样的宣泄,这样一个短暂的温暖怀抱就能够让所有负面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等待视线重新转回来的时候,女孩就这样注视着罗南的侧脸,光影轻盈而温柔地勾勒出脸庞的轮廓,修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投下一片阴影,然后可以捕捉到阴影之中的一抹清澈,仿佛可以看到盛夏七月清晨的晨曦正在斑斓氤氲。
注1:独自舞蹈(Dancing-On-My-Own——Calum-Scot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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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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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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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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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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