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的景色不再是充斥着烧焦与电离意味的远坂宅邸,而是一片被震倒了不少树木的树林,她正在躺在湿润的泥土中,那冰冷的温度对整个人仍然散发着白色的热浪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这是,怎么了?”
莫德雷德下意识的想伸出手站起来,可根本感不到手掌的存在,她费力的抬起眼皮,看到了从脚部逐渐蔓延向上,已经不存在,化作灵子溃散的身体。
她的灵核毫无疑问已经被洞穿了,作为从者来说,她已经死亡了。
这么糟糕的状态让这个总是一副乐天样的骑士也有些泄气,但虚弱的喘息和沉重的脚步声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在这里啊。”
间桐雁夜找了离莫德雷德比较近的一棵树木,靠了下来。
“我可是找了半天呢,”
不等莫德雷德询问,他就揭示了对方心中的谜底。
“在你用宝具打断saber后,lancer的攻击就略过了你,专心攻击saber去了,不过,这也可能与你只剩下半个身子,怎么看都死定了样子有关系。”
“至于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因为负责监视的使魔已经被余波损坏了。”
“为了找你被爆炸掀飞到哪里去了,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呢,也亏契约还没断,否则我也不必这么累了,不过,只剩下半个身子了还活着,你们圆桌骑士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这充满倦怠感的回答让莫德雷德有些不满,她可是在那把神枪的攻击中做到了反抗喔?这已经是了不得的荣耀了吧。
不过考虑到间桐雁夜并不理解从者间的战斗,她很快就恢复了好心情。
“不过真不愧是我的Master呢,居然能够领会我的意思。”
“哼,只是常识而已,”间桐雁夜咳嗽了一声,仰头望着天空,“女儿总会想和母亲在一起的吧,所以,我觉得你也不会想在没做出了断前就这样看着亚瑟王死去。”
“是吗,虽然感觉有点被小看了,”莫德雷德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缓开来了,她满不在乎的用无所畏惧的态度陈述了事实。
“但也无所谓了,我就要死了。”
“我的灵核已经完全损毁,现在之所以残躯还没有崩溃,只是因为战斗续行的技能在苟延残喘而已。”
在生前,莫德雷德被圣枪贯穿了也没有断气,还是给予了saber致命的伤势,成为从者后,这份顽强的生命力也伴随着她。
“所以,我的战斗就到这里了。”
“真巧,我也一样。”
间桐雁夜也是一副无谓的语气。
他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莫德雷德连续几次的大战也差不多榨干他最后的生命力,随着愿望的完成,罗兰给予他的黑影魔力也逐渐无法被执念维持住了。
“抱歉,Master……明明说了要成为最强的从者,结果我却……”
大大咧咧的莫德雷德也沉默了下来,对于从者来说,死亡只是分别,可对身为人类的Master来说,死亡的意义要沉重的多。
“事到如今,挑剔这种话可不像你的风格,我也谈不上一个好的御主,至少,我们的竭尽全力,爽快的去战斗了,还不留遗憾的实现了理想,这已经胜过世界上大多人了吧。”
这种态度听上去有些自暴自弃,但间桐雁夜真心这样认为。
老虫子死了,时臣死了,樱也得到了好的归宿,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而在圣杯战争中,他也闪耀了一把。
和叛逆的骑士作为同伴,毫不拖沓,想打就打,不管是魔术战,还是从者战,他们都有很精彩的经历。
这就足够了,明明只是三四天而已,间桐雁夜却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真实的活过。
听到莫德雷德并没有回话,间桐雁夜笑了一声,他一直很擅长应付小孩子。
“所以,谢谢你,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servant,甚至感觉配我有点浪费。”
“什么嘛,你这副老古板的样子夸人也不会嘛?”
莫德雷德像是得到了称赞的小孩子一样,露出了高兴的神情,笑出了声。
但笑了几声之后,她就停住了。
“Master,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选择牺牲自己,也好保护那个被我憎恨的王吗?”
“那是你的自由吧,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说的样子,我就听听看好了,正好你也不用担心泄密,因为没一会,它就要和我一起踏入坟墓里去了。”
“真是的……我已经不会在做选定之剑的那个梦了。”
“怎么了?你不想当王了吗?”
间桐雁夜好奇的问道,经历了对方的梦境后,他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莫德雷德的不甘的。
“与其说是不想,用明悟了更合适吧。我突然发现,我一直以来,憎恨的只是王这个词本身,而不是憎恨父亲——啊,不过要说一点怨恨都没有肯定是假的啦。”
“见到了背负了一切,冷漠而又天真的亚瑟王失败之后的模样,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缺少了某种王的特质的想法是错的。”
“那个人真的只是将守护不列颠当做了一切,才因此成为王的,这样的人,虽然天真,虽然无情,可不应该被所有人憎恨吧,因为,那是完美的王啊。”
莫德雷德的声音逐渐缥缈起来,“我想纠正这一切,但却又没有认清父亲真实的面貌,把她当做完全没有感情的王,所以才会走上对立的道路吧。”
Saber在弑神之枪面前,那不甘,悲哀,苦痛的眼神深深的震撼了莫德雷德。
原来,亚瑟王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啊,原来,她是在拥有这些感情的情况下,仍然要坚定的履行王的职责。
真是愚蠢,荒唐,可笑的想法。
但这样的saber,不在完美的亚瑟王,却成为了莫德雷德心中最完美的宝石。
从一开始,她就是想成为父亲这样的人,想得到她的认可而已。
结果,我们一直在背道而驰。
“所以,最后我也说不清是赎罪还是释然,不过,我觉得,她不应该就这样倒下来。”
莫德雷德半是自嘲的笑了出来,“就让父王再去多努点力吧,这一次的机会就让给她了,毕竟,我们的愿望也差不多。”
“等到她重新恢复不列颠的时候,我还是要去竞争王的位置,直到她认可我之前,这个愿望都不会改变。”
“不过,这次,我已经无所谓了,梦想和愿望都没有值得在依恋的地方,就这样心怀希望的死去也不错。”
心怀希望的死去吗?
真是美好啊,恍惚间,间桐雁夜看到了一片白蒙蒙的雾,在雾气的尽头,葵,凛,樱,三人开心的拥抱在一起。
没有他,也没有远坂时臣。
“是吗,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间桐雁夜的头无力的垂了下来,就像打着瞌睡一样,但他的意识却无比清醒,好像脱离了躯体,迈向了那片美好的梦境。xiumb.com
“你也觉得不错吧,Master,……除了得到愿望的解惑之外,这次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这样默契的御主了,虽然有赢有输,但真的是相当愉快的战斗呢。”
或许单纯的意气相投,间桐雁夜絮叨却又狂放的态度与狂妄的莫德雷德在风格上搭配无比,莫德雷德可以肯定,这几天的回忆,一定会被她铭记于心。
“Master?”
可间桐雁夜并没有传来回应。
他已经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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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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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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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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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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