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冯的那个骰盅里立时便滑出了一层细尘,但当骰盅拿开的时候,里面还有两颗骰子是完整的,叠在一起,而且是六点朝上。
我看看自己那个磨掉了一些棱角的五点,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也确实看得出来,尽管这姓冯的说话让人很不自在,但人家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想到此处,我不禁侧头看了这人一眼,姓冯的就站在我身边,身板儿挺得笔直,只是看到自己的盅里还有两颗骰子,他似乎也没有很得意。
定庄之后,是开盅,然后就是盲抓了。
其实这个时候我的胜率已经不大了,虽然五点朝上,可最后是几点,要那猫脸男过手之后才算,而姓冯的,他那边有两个骰子,加起来的点数,很轻易就可以超过我的最大点。
猫脸男的手在赌桌上摸了会儿,才重新找到我的骰子,划拉一把,就随便拿起来,放到了一边,五点被他翻成了四点。
我再看姓冯的,这人依旧沉闷着没作声。
猫脸男又转而去抓他的骰子,却什么都没抓起来。
因为最后叠在一起,看似完好的两颗骰子,被猫脸男一碰,顿时便散做一层细尘,没了原形。
这猫脸男还挺奇怪的摸了好一会儿,旁边那人见这结果,也是一愣,反应迟钝的将猫脸男拽到一旁。
那赌桌上却真的只剩我那一颗有些残缺的骰子了,胜负不言而喻。
这姓冯的也不知是真输得起,还是跟我在这儿演戏,直接转过身,朝我抱拳,说了句,“愿赌服输,今天这些金砖是你的了。”
台下寂静一片,只有猫脸男语调震惊的扯下绸带,问了句,“啥?”
“我不缺钱,而且我找冯先生也是真的有事,并不是来这里踢场子的。”我语调诚恳的再次解释了一遍。
这些金砖,不管我要,或是不要,那肯定都是拿不走的,赌场向来就是只进不出的地方,这规矩我比谁都清楚。
见我没被那些金砖冲昏了头脑,这姓冯的似乎才对我有些兴趣,探手将我请到了一侧,小声问我,“顾先生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点了下头。
姓冯的想了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真是在赶鸭子上架了,只得说,“那还请顾先生莫要怪冯某冒昧,冯某常年居于此处,已经有七年不曾离开过了,早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不知顾先生找冯某,所为何事?”
七年?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这人怕是有毛病吧?这都什么时代了,他当这是避世隐居呢?
我略显震惊的呆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我这会不会是找错人了?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才试探着问了句,“冯先生可认识冯竞三?”
闻言,这姓冯的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不曾听闻。”
“那这马头庄,可是洱城冯家的?”我看不出他是真不认识,还是不想跟我说,就又多问了句。
“冯家在马头庄有投资,但也只占了很小的股份,而且这些投资商是不会在明面儿上沾赌场的,有投资也是背地里进行的,至于冯家,经营的是汽车制造厂,似乎只是一家不入流的小工厂。”姓冯的说着说着,这话就又拐到贬低语上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不是自持甚高,他是典型的不会说话,这特么的难怪要隐居,出去这样说话,怕是得让人打死。
见我不说话了,姓冯的又小声问我,“这些金砖,你真的不要吗?”
我朝他笑了声,说,“我如果要,你真的给吗?”
姓冯的收起多客气两声的意图,摇了摇头。
“那算了,我也不会说出去,”我低声说了句,这才转身告辞说,“走了。”
姓冯的却忽然伸手拉住了我,小声说,“顾先生是从楼下一路红庄上来的,应该也知道,马头庄的每层楼都有一个庄手,我便是这四楼的庄手,既然你赢了,那只能上五楼,是不能这样离开的。”
“不是,你那赌注我不要,你都不让我走?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吧?”我转回身,把自己的胳膊从这人手里拽出来,已经准备给他来个开门红了。
似乎也是看出来了,再说我就要打他了,这姓冯的赶紧解释,“这是楼里的规矩,麻烦顾先生下次再找我,早上来,去西楼,那边是员工宿舍。”
“……”我特么真是无语了,并且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出了我还会来找他,这个结论。
看我似乎冷静了些,这姓冯的又小声说,“上边儿其实也没场子了,你就上去走个过程,完事儿他们会放你出去的。”
这人的话,我其实并不是很相信,但真打起来,这屋里坐得五百多号人,怕是得有一多半儿是这赌场的工作人员伪装的,我现在身无长物,跟人硬拼,要是这姓冯的真值钱,我还可以拿他当人质,不然就只能被锤在这儿了。
我想了想,只得点头问,“哪边上去?”
看我妥协了,姓冯的转身撩开帘子,微微欠身送我离开,看上去彬彬有礼,却小声说,“其实,冯某不服,若是顾先生有时间,可以常来。”
我笑了声,没搭理他,直接穿过黑帘子,上楼了。
刚才那局,这姓冯的是定庄定晚,早两秒定庄,他盅里剩下的两枚骰子也许就不会碎了,可早两秒,也许我的盅里也是还有两颗骰子呢?
我胡思乱想着,顺着楼梯上五楼,却没见有一个守卫。
五楼的大门也恢复了原本的装修风格,是很华丽的玻璃门,隔着模糊的彩玻璃,我能看到这个大厅是空的,别说赌客了,连赌桌都没有,甚至那个通往六楼的楼梯口也没守着庄手。
我推门进去,第一次在马头庄感受到了一丝冷清的凄凉。
走到六楼的楼梯口,我正要上去,就听后面门响,之前带我换衣服那个女人走进大厅,把装着我衣物的收纳盒拿了过来,问我,“顾先生要去六楼?”
“六楼不能去?”我并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随口反问了句。
却不想这女人点头说,“可以,正好这里换衣服不方便,顾先生楼上请。”
闻言,我再次被赶鸭子上架的请上了六楼,我以为这地儿又有什么花把戏,但事实上,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这六楼的装修都没完成,看样子是工程进行到一半儿,搁置了。
可四楼那个姓冯的说他在这里七年了,这房子七年前就停止装修了?
我心里奇怪,那女人将我带到了六楼的一个办公室一样的房间,将衣服还给我,让我自己换上,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只照相机。
我这刚换好衣服,她就喊了我一声,我抬头看她,这人咔吧一声,就给我照了张照片儿。
我不禁一愣,问道,“这是做什么?”
这女人也不急着解释,取出快照,用美工刀修修剪剪,给我装到了一个卡包里,然后递给我,说,“顾先生,这是您的工作证,以及会员卡,是可以在全国通用的,马头庄随时欢迎您。”
那是一只黑色卡包,里面除了我的照片,一张黑金会员卡,还有一张工作证,上面写的名字是顾尚,而且已经盖过章了,印章内容却只有四个字,云南洱城。
“工作证?”我抽出那张像极了山寨版假证的卡片看了好一会儿。Χiυmъ.cοΜ
听我奇怪,那女人便解释说,“有了这张会员卡和工作证,顾先生的身份便等同于四楼的冯先生了,成为了马头庄的庄手,可以在全国各地的马头庄自由出入,并且有权利挑战替换掉当场的庄手,但前提是,要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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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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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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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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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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