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爷爷去世的那一晚,医生你在哪里。”
主治医生被席南柒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怔住,一时没回答上来。对着女子如漆的双瞳,从医数年,他第一次有害怕之感,还是被眼前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震愕住的。
“席小姐,医生也有职责保密病人的病情,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医生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自若,脸上扬起职业微笑。
跟席老出入过大小场合,席南柒虽说年纪轻轻,可眼见却比同龄人深远,她并不急,反倒是勾唇淡笑,“是么。”
“席小姐,我们也悲痛老先生的离世,可人死不能复生,老先生去世那晚,我的确陪在他身边,也陪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我知道老先生对席小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还望席小姐能够看开些。我想老先生也不希望在天上,看到席小姐整日愁眉不展的样子吧。”
对主治医生的话,席南柒是五分信,五分不信。
连江姨都是权敬梓的人,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从权敬梓回来的那一刻起,她身边的所有,都在无声无息地被替换。
爷爷去世突然,就算过去了三个月,席南柒也还是没走出来。
如果只是生老病死,或许席南柒就不会那么难受,可她依旧不相信,一个本来健健康康的人,会突然死亡。
席老去世,是席南柒捧的灵位,也是她站在最前面,看着爷爷的棺椁入土,叱咤靳城一代的商业富豪,就安息在一片肃穆的墓陵中。ωωω.χΙυΜЬ.Cǒm
她是临时起意才要来的墓园,为了不冲撞死者,席南柒特意换了条黑色长裙,拿着定好的花束,席南柒朝着墓园里面走去。
席家数十代人,皆是埋葬在这里,包括席南柒早亡的双亲。
在席南柒的记忆中,没有多少是关于父母的,唯一仅存的,也只是看着父母恩爱的身影,她就像个局外人,只能远远地看着。
看着墓碑上席老的照片,席南柒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她抱着双膝坐下,就像是以往在席宅,席老坐在沙发上看书,她就坐在地毯上,陪着席老度过安然时光。
“爷爷,我是南柒,我来看你了。”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席南柒的心境早已不似从前那么单纯。
她也有些分不清,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多少存了真心,多少是虚情假意。
“您在世的时候,时常教导南柒做人不能忘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南柒都记着,从不敢忘记……”将下颚埋入屈起的双膝间隙,席南柒语气带了几分委屈。
“他是您带回来的,南柒也从没有愈矩的行为,可是爷爷,您为什么要放一个威胁过自己的人在身边,还走得那么突然。”
席宅发生的一切,席南柒找不到人倾诉,只能够藏在心底。
如今对着席老的墓碑,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不大的声音在墓陵中飘荡,隐约还传来一阵哭腔。
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总有自己的软肋,也会懦弱。
而席南柒,对着席老的时候,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是因为她知道,席老会无条件地呵护自己,一直陪着自己。
“权敬梓是我的四叔么,他是您的儿子么,为什么我丝毫感受不到他对您的敬重……丧礼也好,席氏也好,他都没有任何表示,席哲入狱,三叔车祸身亡,所有的矛头都对上了权敬梓,爷爷,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他,啊?”
墓陵中,响起的始终是女子的声音,没有任何回音,空荡得冷清。
席南柒在墓碑前坐了很久,久到站起时双脚都发麻,晃了晃身子,她险些跌倒。
“爷爷,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对席老,席南柒一向礼数周到。
坐太久,以至于席南柒行走时,都不免踉跄,只能小步小步地朝外走去。
司机依旧等在园外,席南柒只是吩咐了一声,就朝车内走去。
权敬梓出差第一天,她知道了几乎所有事。
晚餐时,席南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江姨站在旁边,愣是反复搓着围裙,却没说上一句。
席宅本就没什么人,权敬梓不在,偌大的宅邸显得更加冷清。
除去大帮佣人,就剩下席南柒一个。
站在旋转楼梯上时,席南柒回头望了眼空荡的大厅,装饰依旧是老样子,可莫名地,席南柒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席家是个大家族,上百人口,走的走搬的搬,到最后就剩下席南柒一人。
她自小没享受过什么家族亲情,长辈关怀,除了席老,她一无所有。而现在,她的确是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看得久了,席南柒甚至眼前浮现了幻想,权敬梓从外走进,看到她穿着稍微暴露,语气十分不悦,一双眼更像是将她活剥了一样。
他不是作为长辈,见身为晚辈的自己没有分寸而恨铁不成钢,权敬梓待她,从来都不是亲情。
可席南柒不知道,不是亲情,他们之间还能是什么关系。
如果,她是说如果,他们真的有血缘关系,权敬梓又该怎么收场,随意轻薄自己,言语毒舌自己,不由分说地干涉她的生活。他想做什么,打算对她下手了么。
席哲也好,爷爷也好,挡在他前面的障碍都被拔出了,所以,该轮到她了。
席南柒知道,自己现在该恨权敬梓的,是他的出现,毁了她平静的生活,让她卷入这场无休止的争斗中。
席哲被捕,法院判刑,如果以杀人罪定罪,席哲必死无疑。
她不过二十出头,任何方面都比不过权敬梓,如果权敬梓要针对她,席南柒无计可施。
她争不过他的,也斗不过他……
席南柒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选择一个人待着,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坐着。
寂静的夜,满天繁星在黑色的幕布上闪耀着,有说不出的别样意境。
席南柒并不是贪杯之人,对酒精也是浅尝辄止,她酒量不好,避免醉酒闹笑话,席南柒一向对酒是敬而远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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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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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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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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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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