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之中,烛火跳动几下,不知何时却已暮色四合,外间下了一场秋雨。
官厅之内,君臣二人品着香茗,商议军情。
苏照问道:“被俘卫军,申屠卿是如何安置的?”
先前一战,一共俘虏了四万卫卒,他当时走的急,因为需将妖兵带至仙园天地,就没有怎么理会这些被俘卫军。
不过,申屠樊曾为燕国国尉,率师伐齐,处理这些善后事宜,应该是轻车熟路,老马识途。
正如苏照猜测一般,申屠樊朗声道:“被俘卫卒,现在已着人监押至黎郡,臣已将部分军卒打散、编入民夫队中,为前线输入辎重、粮秣。”
“要谨防彼等反叛作乱。”苏照沉吟片刻,还是叮嘱了一句。
申屠樊道:“因为先前有君上所率妖兵助阵,卫卒与之交手,泰半胆气已失,短期内,应不敢作乱,而且臣将之分作四批,分别看管。”
苏照闻言,频频颔首道:“申屠卿心中有数就好。”
事实上,这么多降卒,数量几乎和征卫苏军等同,一旦掌控、监押不力,极易酿成乱子。
如果不是前番以妖兵破营,吓破了卫卒将校的胆,这四万被俘卫卒,仅仅是预防他们作乱,就要牵扯苏军很大一部分力量。
苏照沉吟了下,朗声道:“国内枢密院正在调兵遣将,支应前线,计划依然不变,我军最终要在此屯驻八万大军,构建一条坚固的北境防线,然后以晋国南下“匡扶前卫”为契机,促使卫国承认三郡属我的既成事实,甚至必要之时,还要策应卫国,不使其彻底为晋所灭。”
申屠樊道:“晋国来势汹汹,的确不容小觑,如今的卫国朝廷的确不能倒台。”
相对晋国,一个弱而不灭的卫国,才更符合苏国的短期利益,起码给予苏国预留一些时间。
苏照道:“孤以为,晋国既已插足过来,齐鲁两国也不会坐视不理。”
从某种意义上,晋国的入场,算是豫州局势变化的必然,就算苏照当初不帮助前卫君递送“衣带诏”给北方四郡,晋国也不会坐视苏国灭卫,势必要派遣大军介入苏卫之战。
不仅仅是晋国,就算齐鲁二国也不会彻底无视苏国灭卫,毕竟,谁也不想再出现一个郑国。
甚至,晋国的入寇,反而将齐鲁两国的目光从苏国身上再次转移到晋国。
“而今一番乱局,反而方便步步蚕食卫国。”苏照思忖着。
自他即位以来,不到一年,苏国前前后后经历数场大战,虽然节节胜利,无一败绩,但对国力的消耗,也是难以估量的。
如果能就此罢战,苏国也能休养生息,顺便消化新下的数郡。
申屠樊闻言,目光微动,似有若思,默然片刻,轻声道:“晋国南下,卫国君臣定然是惶惶不安,君上之想,未必不能实现。”
苏照道:“只是还需一个契机。”
刚刚扫灭了对方六万大军,然后反手就罢兵止戈,卫国第一反应,绝不是大喜过望,反而是惊疑不定。
苏照皱了皱眉,心思电转,琢磨着这其中的具体操作方式,突然,心底闪过一道亮光,“如果以卫婧为切入点,或许是个办法?”
“嗯,这三郡就是嫁妆……”
这般“无耻”一想,苏照就觉得是时候去连阳郡见见卫婧,如果时机成熟,或许可以摊牌?
别说,几天不见,还真有些想念那个“茶里茶气”的少女。
连阳郡
已是夜幕时分,郡衙官署,松油灯点着,几簇橘黄色灯火跳动,官厅之中,人头攒动,一众大将站成两列,神情恭敬地看着上首之人。
上首,一张作工精美的枣红漆木条案后,正襟危坐着一个着玫红色长裙,云鬓高挽的丽人。
卫婧神情淡漠,望着下方的一众文武。
以连阳郡守和连阳郡尉为首,还有义清郡派兵相援的郡尉,剩下的就是两郡郡兵的将校,以及连阳郡治之下诸县的县尉。
许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之故,卫婧往日一张肤若凝脂,白里透红,红润如桃的脸蛋儿,苍白如纸,眉眼间也是难言疲倦,声音也有几分沙哑,道:“诸君,苏军这几日可还有袭扰之举?”
连阳郡郡尉,一张黝黑、粗犷的面容上,难掩激动之色,拱手道:“殿下,苏军除一些骑兵外劫掠野外,大部已经停止了攻势,尽数缩防至高昌郡以及附近诸县,连阳之危已解。”
连阳郡守也附和道:“苏军兵力不足,在公主殿下亲自调度下,讨不到便宜,偃旗息鼓,也是正理,毕竟他们兵力不足。”
直到此刻,因为苏军大破卫国大军后如瘟疫扩散北方诸郡的惊惧,已从在场众人脑海中渐渐驱逐。
卫婧明眸闪亮,秀美脸上也有几分欣然,轻声道:“苏军如论战力,未必强过我军多少,而且又深入我国境内,兵力不足,只要我们不惧其势,守住郡城,并不是什么难事。”
下方一众文武官佐,都是齐齐点头称是。
在未及双十的少女面前唯唯诺诺,这些至少年过三十的官吏,并不觉得丢脸,反而与有荣焉。而且,这些时日,这位长乐公主用坚定的毅力和无畏的勇气,赢得了连阳郡军民的尊敬。xiumb.com
“军情走的六百里加急,此刻应已传至帝丘中枢,诸君,援兵就在路上了。”卫婧鼓励着,又叮嘱道:“最近一段时间,务必加倍小心,谨防苏军再施阴谋诡计。”
诚如卫婧所言,卫国大司马邬寿,率领的六万大军被苏国一举扫灭,这消息传至帝丘,卫国中枢大为震动,卫君急命杜陵,整顿军卒,抽调良将,火速增援连阳郡。
然而,杜陵点齐兵马,刚要急援连阳郡,另外一个坏消息就从北方传来。
四郡打起“讨逆臣,匡社稷”的口号,集兵数万,奉举前任卫君的衣带诏,浩浩荡荡向卫国帝丘进发。
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也随之传至帝丘,晋国兴兵二十万,自河阳郡借道,已入卫境。
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此刻的卫婧还不知卫国朝堂已是乱成了一锅粥,等到目送众将散退,卫婧重重叹了一口气,抬起一张苍白如纸的憔悴容颜,柔媚目光微闪,隐隐现出几分茫然。
“苏侯,为何我哪怕预示到兵败危机,仍然还是难以扭转大军覆灭的厄运,苏侯,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卫婧心底有着一种不能与外人言说的绝望,自她“重生”以来,苦心孤诣,谋而后动,凡所谋之事,无一不中。
兄长卫仲的成功即位,更是给予她莫大的信心,改变前世国破家亡,沦为玩物的命运,似乎并不是一件难事。
然而,前不久,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殿下,该用晚膳了。”就在这时,一个瓜子脸,身形窈窕的青裙宫女款步走来,轻声唤道。
“嗯。”卫婧应了一声,收回纷乱如麻的思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负面情绪压下,自案起身,随着宫女向后院而去,走过灯火摇曳的回廊,秋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雨丝,扑在脸颊之上,令人精神一振。
“下雨了?”卫婧抬头,问道。
宫女轻声道:“殿下,再过二天,就入冬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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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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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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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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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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