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坐在床榻之前的一张竹椅上,抿着一口茶,清声道:“却说那孙悟空在旁听讲,喜得他抓耳挠腮,眉花眼笑,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苏照讲得正是《西游记》的故事,因为下午时将先天灵药给予樊松年,然后樊松年进丹房炼丹前说得三天时间。
苏照于是就只能安静等待,在女冠身旁无事,索性将前世的一些故事拿出来,当作睡前故事来听。
起初讲的还是什么《红楼梦》的故事,但李璐鱼除却一开始询问着补天石、女娲的渊源,后面就双眸紧闭,兴致乏乏。
苏照于是讲了《聊斋志异》,人鬼情未了的《小倩》、娇憨可爱的《婴宁》……初时还引起李璐鱼的询问,而后其人就将自己这些年,斩妖除魔的故事,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出来。
反而吸引了苏照的心神,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讲着讲着,李璐鱼因为气息虚弱,也不再言语。
苏照一时无法,喂了李璐鱼一颗丹药,而后索性换了《西游记》的故事,李璐鱼果然一听就入了迷,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照。
并非是什么心猿意马之类的道悟,反而是苏照言谈之间,关乎天庭、地府、灵山的仙道设定,给李璐鱼一种新奇而熟悉的感觉。
苏照暗道,这道姑还是个设定党。
李璐鱼这时歪着螓首,一双眼眸熠熠,轻声喃喃道:“术之一道,虽可演万法,然则于长生不过镜花岁月,终究是护道手段罢了。”
苏照已习惯了李璐鱼的喃喃自言,也不以为异,自顾自讲着,将菩提祖师传授给孙悟空金丹大道的关要叙说。
“金丹三灾,哪里有这般可怕?”李璐鱼清声道。
苏照无奈道:“鱼鱼,不要和作者战设定,好吗?”
“你叫我什么?”李璐鱼挑了挑修丽的眉,面带愠怒道。xiumb.com
苏照笑了笑,道:“鱼鱼啊,你又不告诉我你名字,除了知道你姓李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问那樊宗主,他也不告诉我,不叫你鱼鱼叫什么?”
其实从性情来看,这女冠还真像是一尾随波逐流的鱼。
李璐鱼一时无言,板着脸道:“你唤我李道长就行,不许唤我……鱼鱼。”
苏照笑了笑,附耳低声道:“好的,鱼鱼。”
李璐鱼被耳边的昵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觉得这堂堂一国之君,简直是无赖透顶。
苏照继续讲着,当说到大闹天宫之时,李璐鱼颦眉道:“这妖猴,还真是目无纲纪,胆大包天。”
苏照面色顿了下,不由摇头失笑。
暗道,别人都说反抗精神云云,这女冠却迥异旁人,稍稍想想,也觉平常,毕竟是三真大教的洞虚长老,以往高高在上,天然维护所谓正统。
李璐鱼依然对故事没有太多兴趣,反而将一双秋水盈盈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苏照,问道:“这天庭、地府,你如何知之甚详?”
她在宗门时,听掌教师兄说过,天元之上界的确是有着天庭存在,莫非这苏侯是什么上界大能转世,否则何以对天庭职司如数家珍?
苏照道:“鱼鱼,我随口编的故事,你不会当真了吧?”
李璐鱼喃喃道:“故事吗?可我为何觉得这似是一方真实存在过的仙道世界。”
“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苏照想了想,觉得李璐鱼可能对这种仙道设定比较感兴趣,就道:“你不妨再听这个故事,是那西游时间的前奏,却说鸿蒙虚空,无尽混沌之中,有着一混沌青莲,其内孕育着一位修为通天彻地的混沌神魔,其名盘古……”
听着盘古开天的故事,李璐鱼明眸闪动着亮光,晶莹剔透宛如星辰熠熠,那似是闻道的喜悦之色,急声道:“苏侯,你如何知道这些?”
苏照面色诧异了下,道:“额,这么激动,我这个对你有帮助?”
眸光低垂,看着女冠因为心绪激荡,微微起伏的胸脯,暗道,先前我又亲又摸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李璐鱼此刻看着苏照的目光,隐隐有些莫明的意味,清声道:“这是一方天地的开辟过程,地风水火,天道演化……后面呢?”
只觉心中痒痒,她为洞虚巅峰境界,深知虚空之力的玄妙,对于这天地的本质认识,自然非常人可比。
苏照神情沉寂,心头却泛起嘀咕,这道姑一副如闻大道的煞有介事样子,莫非真的不同凡俗,可这明明是烂大街的洪荒流啊。
苏照沉吟道:“盘古左眼化成太阳,右眼化成太阴星……”
听着盘古演化天地的故事,李璐鱼呼吸微微急促,一双明眸熠熠生辉,光彩照人,似是明悟了什么。
这位道姑本就停滞在洞虚巅峰有一段时间,对于如何在虚空之中证道飞仙,一直不得其门而入,而今竟似有所得。
一直听到苏照讲到龙汉初劫,洪荒第一场杀劫开启,李璐鱼玉容幽幽,感慨道:“这洪荒波澜壮阔,还真是让人悠然神往。”
不用怀疑,洪荒体系对仙道中人的冲击,那种瑰丽宏大,宛如史诗的世界观,对这些异界仙道中人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
苏照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鱼鱼,讲了半天,我渴了。”
李璐鱼被苏照稍稍炽热的目光盯着,不由心头一慌,惊怒道:“你渴了,去喝水就是,唔~”
只觉眼前一暗,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就只当被狗啃了吧……
微微闭上眼睛,弯弯眼睫颤抖,不知为何,心头忽然闪过一道想法,如果我告诉这苏侯,我是冰绡的师父,这苏侯会不会悬崖勒马?
嗯,以其人荒淫无度,说不得兴致渐高,变本加厉也不一定……
有些时候,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力量,过了一会儿,李璐鱼轻轻喘着粗气,眼角生着一缕鱼尾纹的美眸,冷冷横了一眼苏照,扭过俏脸去,也不理苏照,暗自生着闷气。
却不知她正是这幅样子,才一次次助长苏照的嚣张气焰和盎然兴致。
苏照拿起一杯香茗,道:“鱼鱼,喝口茶。”
“滚!”李璐鱼将螓首埋在如瀑青丝中,暗暗发狠,等她伤好之后,要让这无道昏君知道什么叫洞虚大能的怒火!
日升月落,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这一日,苏照在花厅中再次见到了一脸倦色的丹鼎宗主,身后还跟着一个其徒司芊芊。
“幸不辱命,一炉丹三十粒。”丹鼎宗主手中拿着一个紫金葫芦,振奋说道。
三件先天灵药,炼制殊为不易,但终究是炼制下来了,而这对于他的修为提升,裨益颇大。
丹鼎宗主樊松年所修之法,就是以炼丹悟道,难度越大的丹药,对于其感悟大道效果最好。
“此丹何名?”苏照目光被紫金葫芦吸引,面上也难掩欣喜,问道。
丹鼎宗主打开瓶塞,顿时一股清香充塞整个竹屋,笑道:“这是贫道调和药性而炼,非任何一种丹方,还未起名。”
苏照暗暗惊叹,什么叫丹道宗师,这就是是了。按着丹方炼制,循规蹈矩,不算什么。
根据用户需求,私人定制,辨药识性,佐材炼丹,才可以说是一代宗师。
“小友可有名字想起?”丹鼎宗主抬眸看向苏照,而后又看向躺在竹榻之上静静躺着的李璐鱼,问道。
此刻李璐鱼目光闪烁,也有几分喜色。
纵然心性淡泊,看破生死,可如果能有一线生机,谁会愿意去死?尤其先前因为苏照之故事,感觉此生飞仙似乎都隐隐在望。
“鱼鱼,你说起叫什么名字?”苏照心情大好,看向李璐鱼。
身后的李璐鱼脸上矜持笑意都凝固起来,这人竟当着樊松年的面……
叹气道:“三华丹,玄元丹,先天丹,爱叫什么叫什么。”
苏照想了想,道:“好,那叫鱼照丹吧。”
李璐鱼:“……”
樊松年嘴角抽了抽,面上神色不变,但心头几乎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李璐鱼是什么人?洞虚大能,大教长老,此刻和这苏姓少年调笑无状,这,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再次打量李璐鱼,皱了皱眉,也不像。
李璐鱼道:“小徒天真烂漫,性情顽劣,让樊道友见笑了。”
苏照:“???”
樊松年身后的司芊芊,撇了撇嘴,心道,师徒?昨晚还见你们两个在一起亲嘴儿,骗谁呢?
樊松年压下心头疑惑,倒也没有多问,道:“小友,这丹药为真仙之药,只需一粒,即可三华尽复。”
苏照心头微惊,暗道,这岂不是多了三十条命,魂斗罗啊。
“还未感谢樊宗主,反正要用了太多,留下十粒八粒,算作报酬。”
樊松年笑着摆了摆手,道:“此丹虽珍稀,贫道却用不着这丹,小友好生收好才是,况且小友那封存灵药之道诀已是最好的报酬了。”
于这位丹鼎宗主而言,这丹药还真没什么用。
苏照面现敬色,道:“樊宗主高义。”
樊松年笑了笑,道:“赶紧用丹疗伤吧。”
说着,带着徒弟司芊芊一起离了竹屋。
一时间,竹屋就剩下苏照和李璐鱼二人,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你若后悔,还来得及。”李璐鱼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躺在床上,冷声道:“等我修为恢复,你会死的很难看。”
这三日,两人的关系多少还是有些暧昧的,但建立在李璐鱼瘫痪在床,如同“废人”的基础上,对苏照的心态,更多是一种无可奈何。
可一旦恢复修为,洞虚大能修为加身,李璐鱼都不能保证自己会对苏照采取什么手段。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已经超脱了普通人的情感波动。
“师尊,那我可得提前尽尽孝。”苏照笑了笑,走到李璐鱼身前,分明是在打趣方才女冠的玩笑话。
而后拿出一粒丹药,放在李璐鱼唇边。
李璐鱼将丹药含在口里,丹药入口即化,看了苏照一眼,忽然就觉唇边一软,四唇相接,相对以往的恣睢掠夺,此刻分明带着几分恋恋不舍的轻柔,心头一时间也有些复杂。
苏照倒没有再动手动脚,扶起双眸微闭的李璐鱼,帮助其炼化丹药。
许久过去,李璐鱼身上现出一道道玉罡,缭绕往复,分明是丹药在发挥药力。
忽然李璐鱼睁开双眼,盘膝悬浮的身形缓缓升起,周身一股撼动虚空的气息现出,几乎是瞬间席卷了整个竹屋,柳叶细眉之下的冷眸,几乎是一瞬不移地看向面色微笑,目光温润的苏照。
玉容冷若冰霜,目光杀机凛然。
苏照就是直视着李璐鱼,毫不示弱,目中笑意不减。
“你该死!”李璐鱼忽然探起手指,指尖萦绕的玉光,莹润剔透,但虚空恍若都被点出一圈圈涟漪,那是洞虚大能破虚之指,威力莫测。
抵在苏照额头之前,令苏照目光微凝,心头生出一股致命的危险。
“鱼鱼,我有龙气护体。”苏照笑了笑道。
实际此刻,如果这李璐鱼不顾反噬,直接点杀于他,他还真的有几分危险。
而奇怪的是,龙气为什么没有丝毫反应?
按说人道龙气察觉到仙道敌意,就会自动……莫非?
苏照心头一动,眸光闪了闪。
李璐鱼冷哼一声,森然道:“杀了你,用你的丹,诊治反噬之……额?你干什么?”
然就在这时,忽觉自己手掌被苏照捉住,几乎是鬼使神差一样,将手指间的洞虚之力收起。
然后,就觉眼前一暗,分明是那人已凑将过来,搂住自己,印在嘴唇之上。
李璐鱼玉容微顿,那熟悉的柔软和恣睢在口齿间掠夺,几乎让她忘记了出手,直到胸脯一疼……
“砰!”
就见半空之中,一道素衣少年身影倒飞而出,咔嚓一声,桌椅砸碎,苏照身周都是木屑横飞,再抬头去看李璐鱼,已然香踪渺渺,不见倩影。
苏照整了整衣襟,发现除却身上灰尘外,毫无伤势,面色古怪了下,忽然眼前一亮,却是发现那竹榻之上掉落下来一个鱼形吊坠。
挥手之间,落在掌中,端详片刻,不知怎的,就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将之收好。
与此同时,中山国边缘之地,墨色天穹之上,风姿清绝的道姑,着一身青色道袍,衣袂飘飘,踏月而行,映着一轮纤月的皓白月光映照,可见晶莹玉容神色莫名,丹唇轻启,道,“苏照……”
……
……
卫国·帝丘
自新任卫君继位已过了三日,此刻整个卫国朝堂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动。
首先是小司马,任为六官之一的大司马,至于前任大司马杜陵,被卫君任为上卿,口称亚父,以师礼视之,一时间位高权重,炙手可热。
而少宰卫珲升任太宰,襄城公主卫婧,改封长乐公主,增食邑两千户。
卫国公卿几乎大换血,至于前任卫君则被软禁在卫国宫苑一座道观中,由赤林宗卫长老亲自派人监押。
不管是卫仲,还是卫婧,都没有提议弑杀卫君,这一点并不让苏照感到奇怪。
一家酒楼之内,已从中山国匆匆而返的苏照,目光穿过窗户,眺望着下方重新回复的熙熙攘攘的街道,感慨道:“卫君虽性情暗弱,但却得贤臣名将辅佐,这卫国还需多费一番手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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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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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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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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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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