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对独坐,篝火彤彤火光,摇曳不定,将两道面孔映照的清晰可见。
阎先生左手掌中托着白玉之龟,白龟周身道道灵气四溢,化而五彩,道韵无声流转。
阎先生探手如电,自彤彤篝火之中,捕捉一簇火焰,引入左手,指尖点在龟背上,顷刻之间,就见龟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音,条条蛛网裂纹现出。
阎先生注视着白玉龟背的裂纹,手指连连掐动,过了许久,眸光微闪,面上似有几分意外之色。
“如何?”
苏照抬眸,期待问道。
阎先生默然片刻,迎着少年君侯的湛然目光,徐徐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苏照:“……”
心道,卜算之后,却来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实在是……
阎先生自也觉得这话难免有几分戏弄之意,解释道:“苏侯如何应敌、却敌,只管遵循本心而为,阎某若告知苏侯结果,恐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变数。”
苏照点了点头,其实他大致能猜得到,卜算出的结果应该不错,但如果告知于他,影响了他的选择,反而会引起一些天数变化。
这般一想,面上神情倒也释然了许多。
苏照微微一笑,转而问道:“那就先不说卦象,阎先生何以看出南方郑国,竟有犯苏之意?”
“人道争龙,气运交锋,自然引起天机变易,况天下人道争龙逐鼎,局势鼎沸如水,凡有识之士,无不察觉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郑国欲霸中原久矣,遍观诸国,都非轻易可以鲸吞蚕食,唯君侯之苏国,处于北境,地当冲要,最为合适。”
其实,并不难猜,大国交锋,动辄要赌国运,在进行决战之前,先清扫一波小国,积蓄力量,也就成了应有之意。
苏照当然不是以此来考较这位阎先生,而是借此引出话头罢了。
他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偶遇。
阎先生续道:“而阎某这些时日游历诸国,也隐隐听得一些传闻,郑国大司马庞灌,已坐镇颖阴,调度军马,此人为兵家鬼谷门徒,颇具将略,以此人坐镇颖阴,足见郑灭苏之心,昭然若揭。”
“那先生觉得豫州诸国,哪一国有肇始大业,雄霸一方之相?”苏照面色沉寂,凝声问道:“我苏国当此飘摇局势,当何去何从?先生或有一言教我。”
此刻的苏照,终于看出来这位阎先生的意图……投效于他!
啊,这……
心头已然惊疑不定。
他何德何能,能让一位至少是归阳或者洞虚境界的卜道中人投靠,这里面莫不是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苏照面上不动声色,但思忖不停。
冷峻目光投向那白玉乌龟,暗暗自嘲道,莫非是王八之气?
阎先生道:“治国之策,君侯心中有数,不需阎某妄加置喙,只有一事,郑国和昊阳宗双方同气连枝,昊阳宗主虽短时期奈何不得人道龙气,但仙家秘法玄妙莫测,昊阳宗掌教一定会另寻他法。”
“阎先生……”苏照面色微顿,道:“阎先生之前,暗中窥伺于孤?”
语气平静无波,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阎先生摇了摇头,道:“只是适逢其会罢了,君侯在洪河之上,面对昊阳宗金阳道人怡然不惧,白日里,和昊阳宗主李鹤远交锋而不落下风,阎某皆有幸一赌君侯风采。”
苏照倒没有深究此事,沉吟片刻,正色问道:“阎先生,莫非觉得孤有成事之相?”
他当然对自身有着十二万分的信心,哪怕是在四面皆敌的中州也能崛起,但他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仙道中人看好他。
还是善知天机之人……
以至于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阎先生道:“在温邑之时,阎某观察过君侯,君侯行事虽为一些人诟病躁切、刚愎,但阎某却觉得君侯成竹在胸,以快刀斩乱麻,对于这大争之世……似乎早有准备,苏国虽国小地狭,但如果乘时而动,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先生观察还真是细致入微。”苏照不置可否说着,默然片刻,问道:“苏国七郡之地,如何一争?”
阎先生沉吟半晌,道:“拒郑灭卫,北上轸灭中山、聂等国,据乾天之位,俯视九州,可立王霸之基!”
苏照闻言面色微变,眸光闪烁。
盖因,这阎先生竟然说中他在内心酝酿许久的部分战略。
他的战略,就是灭卫之后,再与郑国一较高下,但这阎先生的战略,却是北上夺取冀州,略有出入。
首先要意识到一个问题,而今苏国处晋,郑,卫,鲁诸国夹缝之中,可以说朝任何一大国攻略都不合适,唯有……卫国。
卫国处洪河上游,地处冀豫二州之通衢,疆域广袤,土地平旷,曾经也是拥地二十三郡的大国,但经过西北方向的晋国蚕食,到此代卫君,只辖地十五郡。
以七郡之地对阵十五郡,虽仍有鲸吞之嫌,但相比郑国这样拥地三十六郡的庞然大物,令人绝望,灭卫无疑还是有几分可行性的。
况卫国内患隐生,也没有昊阳宗这样的仙道宗门为之张目。
一旦苏国灭卫功成,括其疆土,拥地二十多郡,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可以辗转腾挪的余下就大上许多。
这可以说是在苏照心头思索许久,才确定的战略,甚至前一段时间,天听司的探事方向,都已朝卫国调整。
但眼前的阎先生却一语道破,不亚于隆中之对。
额,现在应该是兰若之对。
梵语之中,庙宇谓之以兰若。
“如何拒郑?如何灭卫?”苏照此刻端容敛色,请教道。
阎先生拿起一根干柴添着火,道:“而今昊阳宗正在集全宗之力,拓展一处上古秘境,还无暇抽出宗门力量介入凡俗之战,而且先前,苏侯似与那昊阳宗掌教达成了某种协议?”
苏照面色沉静,点了点头,反问道:“而今郑国顷大兵伐我,当如何应对?”
阎先生道:“阎某观君侯已胸有成竹了吧。”
苏照目光微凝,道:“只是隐隐有着一个计划,但也不知可行与否。”
阎先生笑了笑,道:“君侯不必疑虑,方才阎某已卜算过。”
苏照面色顿了顿,岔开话题道:“那卫国,如何括其疆土?还有为何要北进,而非南下?”
阎先生道:“阎某先前就从卫国而来,卫国如今朝纲混乱,父疑子惧,更有两大玄门正宗争斗不休,魔门妖人于侧伺机作乱,此可谓天赐形胜之地以待强主,至于如何谋划,就看苏侯的手段!至于为何北进?卫之北,尚有中山、聂等一应小国,不同于豫州,宋郑两强相争,小国难有作为,此为先易后难之策。”
苏照面色变幻,思忖着阎先生的话,不得不说,他之前执着于统一豫州,的确有些钻了牛角尖。
心念及此,起身拜道:“听先生一席话,只觉豁然开朗,还请先生于身旁,时时请益。”
阎先生默然片刻,同样起身,道:“不瞒苏侯,阎某得罪了一位大能,恐怕要仰赖苏侯庇佑,所以此事还请苏侯慎思。”
苏侯怔了下,心中泛起一丝嘀咕,果然这里面还有隐情。
思忖片刻,醒觉,怕不是这位阎先生看他让昊阳掌教李鹤远无计可施,这才……
苏照若有所思道:“看来先生之仇敌,来头不小。”
阎先生道:“乾天宗主,飞仙道行,想必苏侯也有所耳闻。”
wWW.ΧìǔΜЬ.Cǒ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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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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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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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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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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