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房屋都是空荡荡的危房,是什么人放了些纸人在这些危房里面?
我不太懂这门民间手艺,旧年间的扎纸匠人们通常会也会收徒弟,传授自己的手艺、以及一些禁忌事项。
据说纸人的眼睛不能乱点,至于其中的门道,我却说不清楚。
这些纸人有些罩上了塑料布、有些穿上了灰扑扑的旧衣服,一栋空房子里最少放了一个这样的纸人。
“是这里的风俗吗?”我小声的问。
“……有可能,大概是那些迁出去的人,在过去的家园里摆上纸人的。”我哥对这个也挺好奇的。
他看了好几间屋子,我拦着不让他继续串门。
“别看了,江起云跟我说艮位有异,我们赶紧去东北边的山里看看。”
顺着这条山路往前走没多远,就看到一辆小车侧翻到了路旁山沟中,奇怪的是,周围还有一些纸钱的灰烬。
车里没东西,我哥打了个手势,我们继续东北方走。
眼前有一大片斜坡挡住了路,好像一座小山倾倒,这么些年过去了,滑坡掩埋的地段都长出了杂草。
“……一想到这下面埋在人,我就不敢下脚了。”我哥犹豫着爬上一块石头,伸手将我拉上去。
“这下面大概有先人骨殖、还有一些遇难的人……我们先超度一下吧?免得有些糊里糊涂的跑来找我们麻烦。”我询问我哥的意思。
我哥耸耸肩道:“超度历来都是你做的,既然有这个好心就赶紧吧,争取今晚就能把人捞到。”
我立了一张小法坛,掐了渡幽的手诀,低声咏念。
“……超度三界难,地狱五苦解,悉归太上经,静念稽首礼。九幽……拔罪天尊。”
念到江起云的神位尊称,我不自觉的顿了一下。
真怕他又感应到。
这简易的炼度科仪结束时,我看到黑暗中多了几点幽火。
老祖宗们历来重死如重生,生命消亡的时候,能有子孙亲友安葬追思,被视为一种福气,同理,死无归冢、无人收尸的孤魂野鬼也被看做可怜的下场。
遇到这样的天灾人祸,也说不清个人的因缘业障,出于尊重亡者的角度,我想尽量多超度一下这个巨大坟头下的阴魂。
一阵阴风飒飒吹来,这大土坡上的杂草扑簌簌的响,听得人后脖子发凉。
这些野蛮生长的草都快有人高了,风一吹,就露出了一条被行走压折的路径。
我看到一个身形模糊的阴魂朝我飘来,于是抛出一个小三角超度的符咒,低声道:“飘荡多年,也该去往应去之地了,趁今日鬼门大开,最后一两个时辰了,快走吧。”
那阴魂呆呆愣愣,半响,摇了摇头道:“不、不……我二嫂还叫我去帮忙摆宴席呢,明天我还得去她家……”
这……
“她不在家了,你不用等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地缚幽魂。xǐυmь.℃òm
“这不是在家的吗……”阴魂看向我们来的方向,那零零散散的空屋危房里,都有纸人。
我开始有些怀疑了,看了我哥一眼。
这些空房子里面的纸人,穿着生人的旧衣服、在屋外的还盖着塑料布,这该不会是……故意弄成“还有人在”的样子,让这些阴魂继续茫茫然的分不清楚阴阳。
我哥抬了抬下巴,示意那里有一条路径有人迹。
我没有太多时间慢慢劝慰这些幽魂,超度完成后,就唤出鬼门,把这几个幽魂先带到冥府,让他们逐渐接受自己的状态去。
“走吧,我感觉前面应该能有些发现,那几个女生的车子翻到路边,人肯定是爬出来了,这么点坡度不会受伤,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居然没回头,还往山里走了。”我哥拉着我快步前进。
我左肩还不利索,有些地方单手爬不上去,爬山的速度很慢。
虽然江起云指点了艮位,可艮位是一个大方向,到底要走多远我们也不知道,还不敢走得太快免得错过了蛛丝马迹。
当境的土地公公又穷、连个阴差也派不来,而且我感觉这个土地公公压根儿不管这边的事——庙都被埋了,香火也没有,人也没有,他就是个光杆司令。
我们现在脚下也不是山,而是山体滑坡造成的大坟头,每走一步都觉得心里不安,阴风还冷飕飕的直往脖子里灌。
我哥忍不住骂道:真是作死的娘们儿!去哪儿疯不好,非要跑这种地方来!
想了想,我哥又继续骂道:陈素馨那臭丫头,赶紧嫁了去祸害别人家吧,下次再惹出什么事来,又得小爷来操心。
“好啦……我好像又发现了女生用品……”我看到路边又有一张卫生护垫。
我哥用甩棍拨了拨草,不看不知道,一看我俩差点吓叫起来。
那草里有一只脚?!
没闻到尸腐之气啊,我哥忍不住了,把电筒的光调到最小,用手捂着照了过去。
是一只运动鞋,袜子都还在里面,好像是硬生生蹬掉的。
“吓得小心肝差点蹦出来……”我哥喘了一口气,关了手电,低声道:“我们要快点了,看样子这几个女生遇险了,已经过了三四天,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我点点头,努力加快脚步,东北方的山就要到了。
沙沙……
一阵风过,我哥敏锐的拉着我蹲了下来。
怎么了?
我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前方被风压低的草中,露出一个身影。
佝偻着缓缓移动,似乎在眺望。
会不会是我们刚才打开手电,打草惊蛇了?
这是人吧?如果是人,我们两个人怕啥——我哥那一背包的违禁品,随时能来个电疗按摩啊。
跟着,我哥口型动了动。
我身体不便,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跟着我哥移动。
走到艮位的山上时,我一脚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感觉好像一团没烧化的纸钱。
低头一看,那团东西还没完全烧光,外层的都烧成黑粉,里面还团着一团。
我蹲下用小电棍拨了拨,居然是一堆衣服。
而且、而且最里面的,还有白色的小花边内裤!
凶多吉少。
我脑子里蹦出这么几个字,焦急的看向我哥。
我哥已经窜出去了——前方那个黑影,正在双手攀爬一块岩石,这样好的机会,我哥直冲上去,一棍子抽在那黑影的腰侧。
“哎哟握草!”我哥痛呼一声。
怎么是他痛呼?!
“小乔、快!这家伙不是正常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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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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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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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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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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