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予下了吴山,心内早无羁绊,急欲寻萧凌天和霍王李元轨报仇雪恨。他平生快意恩仇,个性最是执拗,凡要做的事无论如何一定都要做成。关于霍王李元轨,汤予曾有耳闻却晓之甚少,除了知其是高祖皇帝李渊的儿子,地位尊贵,别的一概不知。他四下询问霍王之事,但吴山附近多是穷苦百姓,有的人连霍王的名字都没听过,哪里能说出什么。汤予心烦意乱,神绪不宁。
恰在这时一个游方郎中云游到此,汤予自其口中得知,霍王李元轨被高宗皇帝李治封为徐州刺史,总领绛州、徐州、定州三州军政要务。汤予得此消息暗暗盘算:李元轨既是徐州刺史,必居徐州。遂打定主意赶奔徐州,待机行事。
徐州位于吴山正东,汤予不想多生事端,尽量避开繁华闹市,只拣僻静之路而行。他脚力上佳,走了十余日已到康城。康城虽小可颇有来历,史称夏邑,又名禹城,乃是夏朝的国都。汤予穿城而过,至东门外腹中渐感饥饿。他寻了一处茶棚,点了一壶茶水两个馒头胡乱吃喝。忽然就听不远处人声喧闹,汤予不知发生何事,举目细望。只见一队仪仗缓缓而来,仪仗之中全是女子,当先四个十三四岁的绿衣女童手持花篮,每走几步便朝空中撒下一把花瓣。后面八个女汉居然比寻常男子都要壮硕,抬着一乘巨大的凤鸾,凤鸾自上至下披着一层轻纱。轻纱里端坐着一位女子,隐约可见女子身材婀娜,却看不清面容。
一行人装束艳丽,举止惹眼,路上民众无不驻足观瞧,指指点点。汤予正觉奇怪,仪仗行至茶棚突的停下,一个粉衣少女来到汤予桌前,用手一敲桌面,说道:“你叫汤予?”琇書網
粉衣少女十六七岁年纪,长的还算标致,但一脸骄横之态,野腔流调,惹人讨厌。粉衣少女看汤予不言,轻喝道:“你难道是个聋子,听不见本姑娘问你话吗?你是不是叫汤予?”
汤予见少女知晓自己姓名心下疑惑,不明其来历用意,强压怒气说道:“我是汤予,姑娘有何事?”
粉衣少女哼了一声,趾高气扬的说道:“我家主人让你过去说话。”说完向凤鸾望了一眼。
汤予眼神轻轻扫过凤鸾,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家主人是谁?”
粉衣少女没好气的说道:“我家主人的名讳也是你配问的?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啰嗦什么。”
汤予怒气更盛,冷冷的说道:“我不认得你家主人,若有话便让她到这里说。”
“你说什么?”少女疾首蹙眉,杏眼圆睁瞪着汤予,猛的伸出两根手指插向汤予双眼,招式辛辣无比。
两人相隔不过三四尺,汤予未料少女突然发难,忙随手抄起茶碗挡在眼前。少女手指插在碗里硌的生疼,一气之下左手掀翻食桌,右脚直踢汤予胸口。汤予从凳上坐起,看少女踢来一把抓住少女足踝,先往怀里一带,再朝外猛推。粉衣少女单腿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茶棚外聚集了不少好事之徒见少女摔得狼狈,不住起哄鼓噪。粉衣少女站起身,恼羞成怒自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刺向汤予前心。汤予侧身躲开匕首,粉衣少女手腕一转,匕首带着一道白光朝汤予咽喉割来。汤予不愿同她一般计较,但粉衣少女不分青红皂白,出手俱是取人性命的狠毒招式。汤予怒不可遏,手中剑鞘一摆打在少女手腕上。粉衣少女把持不住,匕首脱手而飞。汤予再出一鞘,急点少女右腿“伏兔”穴。粉衣少女顿感半边身子酸麻,站立不住又一次摔在地上。她想要起身,可右腿已不听使唤,急的大声哭起来。
四名绿衣女童闻听粉衣少女哭声,各自手捧花篮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拢上来,把汤予困在中央。汤予面色一沉未等开口,四名绿衣女童齐的绕着汤予疾速游走。汤予一愣,只见四人从花篮里抓出数把花瓣朝汤予面上挥撒。汤予眼前仿佛下了一场花瓣之雨,五彩缤纷,绚丽夺目,他久历战阵暗叫不好。便在这时四名绿衣女童手中俱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分四面刺向汤予。汤予双眼被花瓣所扰不能视物,唯有闻声辨位来回躲闪。其中一刀擦着心口划过,如果慢了一点已取了他的性命。四人一击不中,又故计重施,从花篮里抓来大把的花瓣投向汤予。汤予心动杀机,“唰”的拔出石破剑欲要反击。一个婉转娇滴的声音轻喝道:“住手!”
绿衣女童收住招式,漫天花雨纷纷落尽。汤予寻声而望,看凤鸾上走下一位少妇。少妇三十二三岁年纪,一身黄褶裙,颈下衣领散开,露出雪白的肌肤,披着水绿色的披肩,云鬓高挽,修眉俏目,琼鼻皓齿,美艳绝伦,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媚态。
茶棚外聚集的人群哪里见过此等绝色丽人,互相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少妇扫了众人一眼,来至一人面前,柔声说道:“公子,你瞧妾身生得好看吗?”
那男子全身酥麻,双目发直,魂魄好似已被少妇勾走,连声说道:“好看,好看,真好看!”
少妇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公子夸赞,可是见了好看的东西总要付出点代价。”少妇说罢从衣袖里伸出芊芊玉手,那五根柔荑般的手指上竟长着一寸多长的指甲,指甲修剪的像五把锋利的尖刀。少妇举手飞快的在男子脸上一晃,男子捂着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鲜血从眼睛里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围观众人看少妇举手投足之间便割瞎男子双眼,吓得目瞪口呆。少妇朝旁边挪了几步,柔声对另一人说道:“公子,你瞧妾身生的好看吗?”
男子瞠目结舌,惊恐万状,过了半晌终于“啊”的叫出声来,撒腿就跑。围观的人群也一哄而散,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妇咯咯笑了几声,缓步走到粉衣少女身旁,叹了口气说道:“婧儿,我早告诉过你脾气要收敛些,虽说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可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是毫无本领的废物。”少妇边说边俯身在粉衣少女腿上拍了两下,解开封住的穴道。
婧儿站起身,脸上带着泪痕狠狠盯着汤予,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汤予也不理会她,只看着华服少妇,少妇眼波流转同样看着汤予。二人四目相对,那少妇眼神中充满勾魂荡魄的媚人之力,汤予心房不禁为之怦然一跳。华服少妇扭动腰肢迈了两步,眉梢嘴角充满笑意,说道:“汤大侠名震武林,却欺负一个弱小女子,也不怕被人耻笑。”少妇说完脸上的笑意更加强烈。
明明是粉衣少女言语无理又出手伤人,经华服少妇一说反成了汤予的不是。汤予不动声色,说道:“你是谁?为何认得我?”
华服少妇娇笑道:“汤大侠在江湖中鼎鼎大名,谁人不知。至于我吗……”华服少妇伸手一抚云鬓,说道:“小女子姓云,名羽落。”
“云羽落……”汤予低吟了几声,抬头说道:“你是百花仙谷云圣宫的霓裳仙子?”
华服少妇嫣然一笑,说道:“汤大侠还能知道妾身的名字,真让小女子荣幸之至。”
百花仙谷云圣宫是当今武林中最最神秘的地方,由隋文帝杨坚之子杨勇的宠妃云昭训一手创立。云昭训原名云瑶环,自幼生于官宦之家,十四岁时嫁给太子杨勇为妾,册封昭训。杨勇虽三宫六院,妻妾成群,但独宠爱云昭训一人。谁知杨勇之母独孤皇后善妒成性又素来不喜杨勇,每每在隋文帝杨坚面前诬陷诋毁。杨坚听信谗言,把杨勇贬为庶人,立杨广为太子。杨广登基后赐死杨勇,又将杨勇的家眷子嗣斩尽杀绝。云昭训得石钊庵清逸师太搭救侥幸得脱,后在黄山百花仙谷建起云圣宫,收留天下落难与苦命女子。这些女子感云昭训大恩皆改姓云,并称云昭训为昭训娘娘。云昭训亡故,云圣宫新任宫主云凝夕在百花仙谷召开武林大会推选武林盟主,邀请当时天下最负盛名的十六位高手参加。最终五姓七望陇西李氏的李炫峒凭借一杆九十七斤重的霸王枪技压群雄,夺得盟主之位。而云圣宫也因举办武林大会声名鹊起,威震江湖。眼前的华服少妇云羽落便是云圣宫主云凝夕的亲传弟子,人称霓裳仙子。只是她十数年前借助一身媚功就已名动江湖,岂料今日得见不过刚刚年过三十。
汤予思量许久,说道:“我和霓裳仙子素不相识,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云羽落轻笑道:“素不相识便不能与你见上一面吗?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从无到有吗?你说是不是?”
汤予听她话里有话,不为所动。云羽落看汤予没有回答,柔声说道:“其实我早想见识一下天下第一剑客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今天找你的人不是我……”
“是谁?”汤予问道。
云羽落摆弄了一下指甲,说道:“是我的主人想要见你,他此刻就在康城内相候。”
汤予瞧了一眼云羽落身后的云婧儿,冷笑道:“主人?她的主人是你,你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
云羽落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我的主人是谁,你去了便知道。”
汤予冷冷的说道:“我有要事在身,着急赶路,恕不能奉陪。”
云羽落眼角上扬,媚笑道:“主人早备好酒菜,汤大侠请看在妾身的薄面上和主人小酌一番,若汤大侠不去,主人定当责罚妾身。”语声娇柔妩媚,充满诱惑。
云羽落越是扭捏作态,矫揉造作,汤予越是腻烦。他不是坐怀不乱,道德高尚的君子,可张采萱、张鸦九刚刚惨死不过半月有余,汤予心中想的全是如何手刃萧凌天、李元轨报仇雪恨,哪里还有心思念及别的。
云羽落见汤予无动于衷,大感意外。她从小孤苦伶仃,幸被云凝夕收养。云凝夕未入云圣宫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匪,练得一身惊人的邪门功夫,尤其是妖狐媚功更是其看家本领。这妖狐媚功顾名思义就是利用各种手段勾引男人的一种武功,练至最高境界可通过眼睛控人心智,摄人魂魄。云羽落本是美人胚子,又得云凝夕传授妖狐媚功,自入江湖以来所遇男人尽皆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料今日碰到汤予却无半点效用。她哪里知道汤予修炼玄奘大师所著的佛家无上神通内功心法后,内力、定力大有长进,而那佛家无上神通内功心法更是抵御一切邪魔侵袭的不二法门。
云羽落心有不甘,继续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娇滴滴的说道:“我家主人只求和汤大侠一会,绝无半点恶意。汤大侠就算可怜妾身,你若不去我如何向主人交代。”说完媚眼如丝,柳腰轻摇。
汤予神色鄙夷,说道:“我已说过有要事去办,你还喋喋不休,真是……”汤予说完转身而走。
云羽落的一张俏脸气的青紫不定,她并非真的淫贱女子,只是喜欢卖弄聪明,炫耀美色,享受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此刻看汤予欲走,不禁恼羞成怒,急追几步说道:“汤大侠慢走,我还有话说。”
汤予回身不耐烦的说道:“你又要说什么……”话未讲完,云羽落已到近前。她长袖突的朝汤予一抖,一股白烟从袖中喷出。汤予暗叫不好,伸手掩住面门往后疾退,但仍有一丝甜香之气吸入鼻中。他只觉头脑发沉,四肢软麻,忙运内功心法相御,真气自丹田游走全身,瞬间已恢复如常。
云羽落咯咯笑道:“汤予,我好言相请,你却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都是一样,贱骨头。”
汤予怒目而视,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云羽落笑的甚是开心,说道:“害你?你应该高兴才是。你可知道这失魂散有多么珍贵,宫主娘娘采遍世间奇花异草,费二十年之功才做得一瓶。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的奴隶,我叫你向东,你就向东,我叫你往西,你就往西。”云羽落所说的话虽然阴险,但笑的仍是那样妩媚。
汤予大惊失色,他曾听人说过失魂散乃是西方大食国的一种邪药,用来治疗痢疾、伤寒颇有疗效,可一旦过量便会成瘾。此药由天方教徒传入中土,后淫僧释永得此秘方,又加入曼陀罗、断肠草、文殊兰、飞燕青等毒草,精心熬制提炼七七四十九天方成。这失魂散轻则使人昏迷,重则能让人丧失本性,受人驱使,变成傀儡。只是淫僧释永二十多年前被武林盟主李炫峒率众人在华山击杀,尸体坠入悬崖,此药已绝迹江湖,不知为何又重现世间。
汤予正自心慌,云羽落指着汤予笑道:“倒!倒!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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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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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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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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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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