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斥候们跑到方才江朔等人离开大路的位置,驻马四下打量了一番。
江朔三人是顺着吐蕃马队的线路行进的,地上马蹄印纷乱,吐蕃斥候自然看不出什么异样,他们驻马片刻,便即转身往回驰骋而去了。
独孤湘奇道:“拓跋大哥,你的耳音这么好,怎么朔哥还没发现,你就先知道吐蕃骑兵要来了。”
拓跋乞梅笑着解释道:“我可不是听到的,这是吐蕃骑兵的惯例,在骑军前后各十里,左右各三里安排斥候巡逻,以防偷袭。”
江朔叹了口气道:“看来吐蕃人也颇通兵法,大唐要彻底打败吐蕃也殊为不易。”
三人又等了一刻,才重新回到路上,继续向前走西走,只是压着马的速度,不敢再快了。
拓跋乞梅抬头望了望天色,道:“白天应该不会再有巡哨了,夜间我们把马藏起来,再去探营。”
三人走在这西海南岸的路上,右侧是一望无垠的海水,左侧是茫茫苍山,山水之间离得极近,窄则数里,宽不过三十里,想要躲藏左侧山里有的是地方,倒是不用担心。
只是前进时又多加了几分小心,毕竟天色转暗,吐蕃军也该扎营了,但又行了多时,看天色已是戌时了,却仍不见前方有营垒的迹象。
拓跋乞梅在马上蹙眉,神色甚是疑惑。
江朔不解地问道:“拓跋大哥,有什么不妥么?”
拓跋乞梅道:“大股骑兵行军不可能每一匹马都是千里马,更有扎营做饭的时间,一日所行不过行百里而已,这支吐蕃骑兵夜半就已出发,到现在仍在不顾一切地奔驰,已跑出二百余里仍不停歇。不知道他们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正说着,江朔忽道:“就在前面!”
这次轮到拓跋一头雾水了,在他看来前面不过是黑魆魆的一片罢了,但见江朔已然下马,他和独孤湘便也随着下马了。
江朔以马语对干草玉顶黄说了几句,黄马喷了一下响鼻,似乎表示知道了,转头对桃花马和青马轻声嘶鸣,三匹马边转头向着左侧的山林里跑去了。
江朔对拓跋乞梅解释道:“我让黄马带二马一起躲到山林里去,这样我们就不必自己绕远了,到时只等我打个呼哨便可唤他们回来。
若在一日前,拓跋乞梅对江朔这种说法只会嗤之以鼻,但有了昨夜今晨的神奇经历,他此刻对江朔的言语深信不疑。江朔再次挈起他的手,带着他向西飞奔过去,独孤湘自己展开身法,随着江朔一起行动,竟也脚下如飞,丝毫不落下风,拓跋乞梅这才知道这个小女子也身怀绝技,轻功更不在江朔之下。
向前行了里许,拓跋乞梅才看清前方有一道山梁横亘在面前,只在海边留出了一个百步宽的缺口可供通行,三人爬上山梁,见是下面是一块小丘合抱的平整河滩,地上都是小粒的黑色砾石,在此河滩歇马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此刻吐蕃人在“造饭”,奇怪的是他们居然不举火,更没有砌炉灶,架设铁镬,不知他们如何做饭。
想来这些吐蕃弓骑兵出发的匆忙,帐篷食物这些辎重都无法随军运到,也没有帐篷,更没有热乎吃食。只见他们围坐在一起,从腰带上解下一只随身携带的束口皮袋,从中掏出一些粉末,放入一只木碗中抓捏起来。
独孤湘远远地看不真切,问道:“他们在做什么?吃泥巴么?”
拓跋乞梅轻笑道:“这可不是土,此地有一种特殊的麦子,名叫‘青稞’,吐蕃人将青稞麦晒干后炒熟、磨细,便成了‘糌粑’,糌粑可以久存不坏,正可以做军粮。吐蕃军人人人都携带一个名为‘唐古’的皮袋,里面装着糌粑,又带一木碗,倒入少许酥油,将糌粑揉捏成团便可食用。”
江朔点头道:“吐蕃军能够快速移动,这种便捷的军粮也功不可没。”
独孤湘却道:“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等会儿我们抓‘舌头’的时候,夺一些来尝尝。”
此刻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日轮西坠新月东升,上千吐蕃军人在黑暗中默默吃着糌粑,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情景甚是诡异。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听到吐蕃军中窸窸窣窣,似有人在轻声传令,军令传到哪里,哪里的吐蕃武士便霍然站起,整理好衣甲,重新跨上马背。琇書網
这一举动让三人都吃了一惊,拓跋乞梅惊道:“他们还要赶夜路?”
吐蕃骑士上下马之际,竟然没有一匹马咴咴鸣叫,江朔眼尖,看到所有的马口中都衔着枚,江朔道:“人皆禁声,马皆衔枚,他们要施展偷袭?”
拓跋乞梅迷惑道:“西海在吐蕃腹地,没有敌人,他们夜袭何人?”
江朔忽然激动起来,道:“王忠嗣公用兵如神,会不会是他找到了从北边进入吐蕃的小道?”
拓跋乞梅摇摇头表示不信,他在西海吐谷浑故地以采药狩猎为生,这里的沟沟坎坎他都到过,却从未听过西海之北祁连山与大唐有道路相通的。
他们尚在不得要领的胡猜之际,吐蕃弓骑却已经开拔,他们在沉默中前行,马蹄踩在黑色的粗砾石上沙沙作响,真像一支鬼军一般。
江朔道:“不管如何,追上去再说!”
三人翻下山梁,江朔清啸一声,这一声如鹰似枭,却不是马语,这是他和龙骧马约定的暗号,却不是马语,高原多猛禽,这样呼唤也不会引来吐蕃人的注意。
不多时,干草玉顶黄便带着两匹马回来了,它还甚是不解,拿头蹭蹭江朔的身子,咴咴询问,江朔以马语咴咴噗噗说了几句,告诉老马还得继续追击。
干草玉顶黄是日行千里的龙马,今日这点脚程对它来说可还没尽兴,听说还要追居然十分雀跃兴奋。另外两匹马虽然已有疲态,但他们大半时间没有披挂马甲,比之吐蕃骑兵的具装战马可要轻松多了,也咴咴表示还能再跑。
拓跋乞梅道:“我去找三条树枝也做成口衔,免得马儿发出声音。”
江朔却道:“只需一条,不必三条,我和马儿们说一声便可。”
他以马语告诉三匹马下面要禁声前进,桃花马和青马本就是军马,懂得衔枚之意,虽然口中不含木棍也能禁声,龙骧马极其聪慧,和江朔有感情笃厚,江朔既叫他不要出声,它便绝对不会声。
拓跋乞梅见江朔一番马语之后,三匹马竟然一齐对着江朔点头,果然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不禁心中暗暗称奇,却问:“那为何还需要一条树枝呢?”
江朔斜睨一眼独孤湘道:“湘儿的话可比马儿多多了,怕她管不住嘴,找个木棍儿来给她叼住。”
独孤湘半嗔半笑,那拳头搥了一下江朔,二人嘻嘻哈哈笑做了一团。
拓跋乞梅自然知道江朔是在开玩笑,无奈摇头心想二人武功虽高却毕竟还是孩子,但又想这两个半大孩子,居然有此侠义心肠,千里追踪不觉其苦,心中又是暗暗钦佩,
这时距离吐蕃弓骑开拔也过了不少时间了,三人也重新上路,这次他们知道吐蕃军就在前方不远,不敢放马驰骋,只能频频勒住马缰,让马儿缓行,引得龙骧马十分不满,但它谨记不能发声,只能喷喷响鼻以示不满。
吐蕃军又行了八十里,已经到了西海的西缘。
拓跋乞梅道:“难道他们要去伏俟城过夜?”
独孤湘被江朔说她话多,故意不再说话,在拓跋乞梅面前一摊手,摇摇头,意指:伏俟城又是什么所在?
拓跋乞梅道:“伏俟城在西海之西十三里,务哈曲河之畔,说起来伏俟城原来是吐谷浑的都城,为北朝魏国征西将军,西海郡开国公伏连筹所建,魏兴和二年,伏连筹之子夸吕自立为吐谷浑可汗,定都伏俟城。不过吐谷浑人皆游牧,虽有城廓而不居,如今吐谷浑早已被吐蕃吞并,更是只空有一个城垣而已。”
江朔道:“看来这领军的吐蕃将领十分小心,要将军队带到城中再歇马。”
拓跋乞梅却心道,他如此小心所为何来?难道真有唐军从天而降?然而他再一次猜错了吐蕃人的动向。
务哈曲是西海最大的支流,从祁连山而来直注入西海,马蹄印顺务哈曲河不向西行,却向东进,到了务哈曲河口忽然中断不见了。
夏季高原上的河水并不深,三人策马涉过务哈曲,果然又见到了马蹄痕迹。
拓跋乞梅道:“奇哉,奇哉……”
独孤湘仍不说话,一手指蹄印,一手搔头,那便是询问拓跋乞梅奇哉何处,她的模样甚是滑稽,江朔轻声笑道:“好啦,湘儿,我不说你便是了,你还是说话吧,不然引得我们笑出声,岂不是传的更远?”
独孤湘却一插手不理他。
拓跋乞梅道:“我观吐蕃人是往蛋岛方向去了。”
这下独孤湘再也仍不住,啧啧道:“怎么我们要去蛋岛,他们便也去蛋岛,好像在前面给我们引路似的。”
拓跋乞梅道:“是啊,你说奇也不奇?”
江朔道:“我们只跟上去,看他们到底搞什么古怪,反正我们的马快,见势不对马上就撤。”
拓跋乞梅点点头,道:“不过前面几里地就是蛋岛了,骑马容易被发现,我们还是把三匹马留在此处饮水吃草,步行前往探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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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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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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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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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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