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雷声之中,雷清藏仿佛意犹未尽,他一跃跳上梯顶,双腿一夹木梯,愣是带着两丈高的梯子平移了数尺,落在黑色背甲前,这次只一槌敲击在嶙峋甲片之间,如击金铁,发出悠长之声如同龙吟。
程昂对南霁云道:“南八,这和尚是会法术么?方才直如这老黑龙活了一般。”Χiυmъ.cοΜ
南霁云也摇头赞叹道:“这可真奇了,南某第一次见这无鼓而鸣,仅凭两张绷着的皮子就能声震洞府。”
听了他二人对话,雷清藏哈哈大笑,飘身跃下高梯,道:“今日只是牛刀小试,若是将两张皮子蒙成大鼓,那可不是声震洞府,而是声震千里了。”
梯子有小两尺高,雷清藏飘身落下,无半点重坠之感,群豪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葛如亮叉手赞道:“雷师神乎其技,某主持制革半载,竟未发现这鼍皮发声的关节所在。”
雷清藏笑道:“说出来毫不稀奇,这土龙虽然巨大,但说白了仍是鳄非龙,其声如豕也不甚响,为何长成了鼍龙就能发出雷鸣之吼呢?先师乃淮南扬州子城人,听他说江鳄发声部位在咽喉以下,每吼叫便见喉下鼓动,而鼍龙发声非是喉音,乃是腹音,盖因鼍龙经年累月,腹部在河底砂石摩擦,腹甲变得极强极韧,因而能鼓腹而发隆隆之声。今海清敲击的便是这龙腹最韧之处,因此槌击之下,才能发出雷鸣之声。”
他虽说“毫不稀奇”,但众人均知这可不简单——就算明白个中道理,谁又能找到这个鼓腹之点?
程昂问:“哦,那不是和练功一样,腹息为上鼻息为下,但为何腹甲是鼓声,背甲却是金声呢?”
雷清藏道:“敲击背甲之声,乃‘点’音也。“点”即云板,金铁所制,形如云,敲击音虽不是轰然作响,但长在余音悠长,军旅击“点”以做召集之用。”
程昂“哦”了一声道:“如制成鼍鼓,便是击腹出阵,击背收兵了。”
雷清藏点头道:“如做战鼓,当是如此,家师曾言鼍鼓声传千里那是夸张,但几十万大军的大阵也不过几里地,指挥大军一面鼍鼓足以,不过现下天下承平,这皮子如做战鼓可是暴殄天物了……”
“是了。”鹤先生接口道:“有此鼍鼓做鼓乐,无论《秦王破阵乐》还是《霓裳羽衣曲》都将增色不少,鼓吹同部,李生你怎么看?”
李謩赶紧叉手道:“那还用说,有此神器圣心必然大悦,只是……”他话锋一转道:“只是鼓部雷师得了神鼓,却显得吹部黯然失色了……”
这本是一句说笑,鹤先生笑着摆摆手,正要开口,却听台下一人道:“李生勿忧,此番西军出力屠龙,为圣人献鼍鼓,东军自然不能落后,安中丞将献玉箫一百管,供梨园之用。”
众人转头看,却是平卢军的严庄,原来此番李邕屠龙,朔方节度使王忠嗣暗中出力不少,不仅派麾下仆骨怀恩亲身参与,更派出大量精锐士卒供李邕调遣,那日江上舟子中便多有西军将士,因此结阵拉网才能如此严整如军阵一般。众人追猎大半年有余,人吃马喂花费颇巨,也都是王忠嗣一力承担,就是围猎的渔网也多得西军相助,编织之时缠入西域所产天蚕丝,天蚕丝极轻极韧,因此鼍龙无法冲破,今日悬挂龙皮的细丝既是此物。
王忠嗣圣眷正隆,去岁因地方官吏报告玄元皇帝老子下凡赏赐灵符,上书“潜应改元,天宝万载”,于是圣人大赦天下,改元天宝,作为他最宠信的大臣王忠嗣自然要献上贺礼,恰巧得知江南李邕欲行屠龙之义举,两人一拍即合,王忠嗣既出钱又出力,便是要得了鼍龙皮制成乐鼓献于圣人,今日梨园鹤先生带着鼓吹第一齐聚于此,自然也是看在王忠嗣的面子上。
李邕心道看来这严庄是顺着西军的行迹找到这里来的,范阳、平卢的东军与河西、朔方的西军互派细作那是人尽皆知之事,西军在江南闹出这么大动静,东军不可能不知道,看来安禄山是要和王忠嗣争宠,王忠嗣献鼍鼓,他便要献玉箫。
李謩笑着摆手道:“謩前言只是说笑,况且乐器并非材质贵重就是好,重在音准。”
“李生,你虽善吹笛,却不识乐器,此前你怀揣恶竹所制之笛却还不自知,可见你不懂乐器啊。”说话的正是湘儿爷爷独孤丈,他不知何时又复出现,背着双手站在李謩身边,群豪中高手不在少数,竟然无人注意到老爷子何时来,何处来,均心道:“这位老爷子的轻功堪称化境,当世只怕无出其右者。”
严庄见了湘儿爷爷赶紧叉手行礼,对安庆绪道:“二公子,这位便是洞庭独孤家的七代家主独孤问老先生,人称追云逐月独孤问的便是。”
安庆绪等人闻言等纷纷隔岸向独孤问行礼,李謩却毫不为意,他除了音乐之外对其他事情均不太上心,他恭恭敬敬地向独孤问行礼道:“謩鄙陋,还请独孤丈教我。”
独孤问捻须道:“萧者籁也,竹制者谓之人籁,骨制者谓之地籁,玉制者谓之天籁。《庄子·齐物论》有云:女闻人籟而未闻地籟,女闻地籟而未闻天籟夫……又贞白先生陶通明《真诰》有云:玉箫和我神,金醴释我忧……可知玉箫乃道家至宝,其声天籁,其蕴通神。”
严庄应和道:“今圣人修道箓,以玉箫入燕乐正合圣意。”
李謩瞥了一眼严庄,向独孤问道:“独孤丈博古通今,晚辈佩服,然而玉箫虽见诸典籍,实物却无人见过,亦不知……”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严庄。
严庄心领神会,哈哈大笑道:“亦不知平卢军的胡人蛮子是否善会制萧。”
李謩被他说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严生勿怪,一百管玉箫送呈圣人,如束之高阁倒还好,若圣人喜爱,命梨园吹之,如若……”
严庄又接口道:“如若吹奏效果不佳,非但梨园弟子人头不保,只怕安中丞也要弄巧成拙吃不了兜着走。”
李謩郑重地点点头,道:“伴君之道,儿戏不得。”
严庄道:“这也是我等此来鉴湖的原因之一。”言毕他拿眼一瞟身后的十二名随从,那十二人齐齐走到台前,解下包袱,在台缘整齐摆成一列便又退下。待十二人退回原地,严庄又拿眼示意,身边的何千岁走上前来,先右手抚胸向独孤丈行了一个胡人礼节,然后恭敬地打开其中一个包袱,又行了一礼,退回原处。
众人不自觉地聚拢过来想看包袱里是什么,似是要满足众人的好奇心,独孤丈跃上台抓起包袱里的几件事物举起来端详。众人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抬眼看去,原来是几根长短不一的玉管,这几根玉管通体赤红,火光映照一下,玉管显得极是通透,显出内里一轮轮金黄色的斑纹。众人虽不知这玉管做何用处,但均知是难得的美玉。
独孤丈左右手分持一根玉管互相敲击,但听得锵锵然甚是清脆,并非寻常玉石的叮当之声,独孤丈满意地点点头道:“好赤玉,世人只知西域产美玉,但于阗白玉温润,做首饰固然是上上之选,做成玉箫却音质平平,这北地赤玉更为坚硬,做成玉箫音域更广。”
严庄叉手道:“独孤丈是大行家,一看便知这赤玉出自北地,此玉出自夫余。去岁安中丞率军北出平卢一千五百里,穿越契丹之地,大小百余战,斩首五万,才得了这一千管赤玉。”
安禄山冒领军功之能世人多有耳闻,大小百余战、斩首五万云云,只怕九成九都是水分,不过平卢镇已在大唐东北之极,夫余之地竟然还要向北一千五百里,可知这赤玉亦是得来不易。
独孤丈横持一管,边对着玉管窥视,边道:“久闻夫余人善治玉,今日方知此言不虚,赤玉坚脆易折,这玉管打磨的甚是笔直,内孔极是圆整,实属难得……”
严庄道:“打造这些玉管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此乃古玉,来历可是非同小可,夫余在西汉为玄菟郡,汉武帝时命其进贡赤玉管两千枚,面对一代雄主,夫余不敢怠慢,挑选了最好的赤玉石,举国之力打造玉管,这加工之法么,相传是夫余人用发丝打磨的。”
独孤丈道:“发丝看似柔弱,实则极强韧,此说到也可信。”
程昂追问道:“那后来呢?怎地没有进贡给武帝却都藏起来了?”
严庄笑道:“程兄勿急,听我慢慢道来,发丝打磨固然可行,但玉质坚硬,打磨两千枚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才制成了一千余管,武帝就崩逝了,其后昭帝、宣帝,大汉忙着经营西域都护府,无暇顾及东北,至于先帝一时兴起所要的朝贡哪还有人记得。而打磨这批玉管耗费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大汉既不来索要,夫余也乐的装傻充愣,把这批贡品藏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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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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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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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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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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