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去后院收花盆,篱笆架子遮蔽了雨水,梁迟徽的轮廓在鸦青色的雨幕尽头,是晦暗的,萧瑟的。
“何小姐吃早餐的时候吐了,她是怀孕了吧?我是不相信中医的,万一不准呢?验血才是万无一失。”保姆清理着堆积的海棠落花,偷偷观察他的反应,试探劝和,“我是外人,没资格多嘴,不过自从何小姐搬进公馆,你们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何小姐年轻,爱耍小性子,您年长,男人包容女人是应该的。”
梁迟徽一言不发,专注写字,行云流水的草书,宣纸的尾端垂坠在桌下,未干的墨痕洇晕开,他蓦地升腾起一股烦躁,重重地一拍,纸从中间断裂。
保姆吓得倒抽气。
“不要提这件事了。”他一剂冷眼,“梁家麻烦多,现在不是怀孕的时机。”
何桑中午醒来,泡了一壶花茶拎去书房,梁迟徽不在。
她下楼,小马驹趴在木廊,羊驼在啃它的毛,她踹羊驼,“你又欺负它!”
羊驼啐口水。
何桑捂着口鼻,又踹它,“你再啐我!”
羊驼颠颠儿跑向后院,脖子的金属铃铛泠泠作响。
梁迟徽正在重写,它脑袋撞上桌角,他没注意,毛笔一抖,划过宣纸上的字,写废了。
何桑停在原地。
羊驼啐他,这一口啐得铺天盖地,它是认主人的,啐何桑嘴下留情了。
梁迟徽侧脸隐匿在绿油油的芭蕉叶后,阴晴不明。
她大喊,“回来!”
羊驼的蹄子踢了两下,颠颠儿跑到何桑腿间,她轰赶它,“去前院,不许吵人!”
关上玻璃门,何桑走过去,打量梁迟徽的脸色。
他抬眸,“怕我厌恶它,灭口吗。”
何桑撂下茶壶,“它一个小畜生,活泼点儿养着好玩,你哪会和它计较啊。”
梁迟徽换了一张新纸,寥寥数笔,写下两行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他的书法,已是登峰造极的艺术性了。
何桑斟了一杯茶,搁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今年夏天总是下雨,一场比一场大。”
“老天怜悯我。”他在笔洗内涮洗着毛笔,“太太有异心,膝下无子女,父亲和母亲又官司缠身。”
梁迟徽的行事风格明显是理智的无神论者,他讲这话,莫名地喜感。
何桑坐在石凳上,托着腮看雨。
男人在看她。
梁迟徽克制着心底的情绪,克制了良久,最终崩塌了,“你喜欢他什么?”
何桑维持看雨的姿势,装作入迷。
梁迟徽一把拽住她,此时天际灰蒙蒙,他犹如火焰一般明亮的眼睛几乎灼伤了她。
“喜欢老三什么?”
她愕然,愣愣地失神。
“他拥有的,有哪一样是我没有的?”梁迟徽用力攥住她手腕,“你告诉我。”
“迟徽...”何桑想要挣脱开他。
他反而攥得更紧,“你既然忠贞不二,为什么选择招惹我?”
“疼。”她面色发白。
“除了你的企图,你有没有一丁点?”
何桑迷茫,“一丁点什么...”
梁迟徽鬓角的青筋鼓了又鼓,好半晌,归于沉寂。
他松了手,那只血管凸胀的右手握住毛笔,下笔锋狠。
“这枚婚戒——”何桑摊开掌心,递给他,“你丢在毛毯里,还你了。”
梁迟徽扫了一眼,无动于衷,“扔了吧。”
“花大价钱定制的,扔了多可惜。”她塞进他的衬衫口袋,“熔了之后,重新刻字,送下一个女人。”
梁迟徽面目愈发地寒冷,连同所有的毛孔、发丝,透着彻骨的冷意。
“钻戒熔不了。”他掏出,赌气一甩,砸在她长裙的裙摆,滚向墙角。
一抹钻光一闪而过,光芒刺了她,也刺了梁迟徽。
“先生。”保姆这时推开玻璃门,“林太太来找何小姐了,请进客厅吗?”
梁迟徽语气生硬,背过身,“随便。”
“何小姐?”
“请吧。”何桑跟着保姆出去。
林太太迈入玄关,关切询问,“梁太太,您退烧了吗?”
她三天前登门,邀请何桑去看赛马,保姆借口生病打发了她。其实,是利用霍太太传消息露馅儿了,梁迟徽禁止何桑与外界接触。
虽然是谎言,总要圆下去。
“多谢林太太挂念。”何桑笑,“我康复了。”
“您的气色是红润了。”林太太放下大包小包的补品,“我特意买了阿胶和燕窝,我知道您不缺好东西,吃龙肝凤髓二公子也供得起您,这是我的心意嘛。”
保姆接过,去厨房仔细检查,十分的谨慎,唯恐遗漏了手机、纸条之类。
何桑敢动脑筋算计霍太太,是梁迟徽万万没料到的,在他眼皮底下生事,太胆大,也太冒险。
不可否认,是一着妙棋。
梁迟徽和保镖千防万防,没防霍总夫妇。
毕竟霍总夫妇是自己人,晓得轻重。
偏偏何桑对自己人下手了。
以致于林太太也遭了殃,梁迟徽不大乐意何桑与她来往。
“梁太太,西郊的马场连续五天马术比赛,老林弄了三张vip票,在内场的裁判区,视野最清晰了,咱们一起瞧瞧?”
何桑在家确实憋得慌,有心凑热闹,又顾虑梁迟徽的心思,“我问问迟徽。”m.χIùmЬ.CǒM
“问什么。”梁迟徽正好从后院过来,雨越下越大,篱笆架子遮不住大雨了,他的衣服微微淋湿,额发也湿了一些,衬得眉骨英挺,眼瞳乌亮。
林太太迎上去,“梁太太和梁董真是恩爱,看赛马也要问过您的意思呢,不如您陪着吧,省得梁太太离不开您。”
何桑瞬间尴尬了,最近和梁迟徽关系微妙,他那句“你不配”,以及昨天的冷漠威胁,是恼怒到极点,关系暂时无法回暖了,林太太当面打趣,气氛更难堪。
“主办方是谁。”
“是国贸的老总。”林太太兴奋,“他有一匹纯种的汗血宝马,一千万进口的,冀省只有两个人饲养汗血宝马,另一个是梁三公子。”
梁迟徽掸了掸浮在衣领的雨珠,没搭腔。
何桑拿了毛巾替他擦拭,“还没入伏呢,容易着凉感冒,我吩咐苏姐煮一碗姜汤,你喝了驱驱寒?”
男人仍旧不语。
她擦拭完,小心翼翼说,“我想去马场。”
“去干什么?”
“我实在无聊。”
“无聊是你自作自受。”梁迟徽意味深长注视她,“你跟了我,你要星星,我给星星,要月亮,我摘月亮。我从不忍心败了你的兴,凡是哄你高兴的,我不计成本。”
何桑垂下手,走到林太太面前婉拒,“我不舒服,您约其他朋友去看吧。”
都是混迹阔太圈的人精,林太太自然识破他们不对劲了,“那我不叨扰梁太太养病了,改日再和您下棋。”
何桑亲自送林太太出门,卧在沙发上,开电视。
梁迟徽在阳台喝茶。
一波又一波的雨水倾盆而下,击打着窗户,庭院的花花树树狼狈碎了一地,在杂乱的雨声中,梁迟徽开口,“明天去马场,记得添一件薄外套,郊区风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梁纪深何桑更新,第390章 他拥有的,哪一样是我没有的?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