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打七寸。
梁迟徽混迹名利场,太明白什么是大麻烦,什么是小麻烦了。
他掐住了梁纪深的软肋。
玩了“局中局”。
外面的局,是梁纪深背负了一条人命。
里面的局,是他不服从省里指挥,违规了。
宋禾的父亲是老百姓,梁纪深是权贵阶级,稍稍煽风点火,局势会大失控。
梁迟徽故意误导民众,猜测梁纪深是罪魁祸首,权贵派一旦涉及人命,真假不重要了,风评是无法扭转的。省里帮他澄清,是推卸,是包庇;不澄清,是默认,是心虚。
轻而易举搞垮梁纪深。
属于大麻烦。
至于不服从指挥,违规行动,梁纪深毕竟立了大功,功过相抵,何况他从商了,职务不同了,老张和老蒋在内部公示一份通报批评,罚奖金,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属于小麻烦。
当务之急是破解大麻烦,让宋母改口,梁纪深冤枉,他是救人的,宋父并没有被他连累,纯粹是意外。
澄清是一方面,逼梁迟徽罢休是一方面。
梁迟徽一天不罢休,这桩陈年往事便是炸弹,时不时雇佣宋母啃一口人血馒头,梁纪深永远没有太平安生的日子了。
梁迟徽必须彻底打消利用宋母的念头。
如何打消呢。
裹进来一个梁迟徽在意的,不忍伤害的人。
何桑演完谢幕,是傍晚五点半。
梁迟徽在剧院门口等她下班。
小姑娘挽着她胳膊出来,梁迟徽鸣笛。
“梁二公子,忠犬老公啊,一刻离不开我们桑姐呀?”
他含笑,“离不开。”
“什么时候娶桑姐?”小姑娘探头探脑的,车厢弥漫着男士香水味,清冽冷峻,好闻上头。
“她松口答应,我马上娶。”
“原来是桑姐没答应啊。”小姑娘嗅了嗅,“梁二公子,什么牌子的香水?”
“我母亲在法国定制的,我不了解牌子。”他从置物柜内取出香水瓶,剩下三分之一,“你试一试,留香很久,去专柜选一款相似的香型。”
小姑娘欢天喜地喷了不少,“桑姐,你们结婚的伴手礼送这个呗。”
何桑瞥她,抻安全带,“你有两句台词的发音不清晰,院长扣钱了吧?”
“扣了六百,一句三百。”小姑娘咬牙,“我底薪才八千。”
梁迟徽摁下启动键,小姑娘手忙脚乱还给他香水,他婉拒了。
他从不使用陌生女性碰过的东西。
“邱太太在vip席看话剧了。”何桑插入安全扣。
梁迟徽平静开车,侧脸清俊温润,“嗯。”
“她告诉我,有人恶意折腾老三,老三处境比较棘手。”何桑打量他面孔的情绪变化。
他情绪太稳了,稳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暗算于无形,杀人不眨眼,杀人不见血光。
“老三如果没有漏洞,折腾不了,既然有漏洞,怨不得人。”梁迟徽偏头,趁着红灯的空隙,轻轻握住她手,“别提他了,提我们。”
她一笑,上翘的眼角弯弯,像一泓澄澈的月牙湖,击中了梁迟徽一下,“提我们什么?”
“你同事不是催促我们结婚吗。”
“她催促你也当真啊。”何桑抽回手,整理他衣领,又抚摸他眉尾的创可贴,“范助理替你换的?”
梁迟徽笑意消散,脸上的温度也降了,凝视她。
似有若无的亲昵动作当幌子,岔开话题,是她一贯敷衍他的绝招。
他目视前方,不再说话。
......
第二天早晨,邱太太到壹山庄园接何桑,去了一趟中海集团。
梁纪深在办公室将就了一夜,大批的记者也守了一夜。
九点钟,公司大门敞开,保镖左右列队,撑着巨大的黑伞遮住梁纪深,只暴露腰部以下,他穿着黑西裤,隐约一截晃动的手臂,同色系的衬衫。
红旗l5泊在台阶下,程洵利索拉开车门,梁纪深躬身上车的一霎,保镖收了伞。
记者蜂拥而上,拦住去路,声嘶力竭地喊,“梁总七年前由于卧底工作失误,导致一名无辜的向导死亡,属实吗?”
“您为什么隐瞒呢,不想负责吗?”
“死者的遗孀控诉您有重大失职责任,死者是受您牵连丧命的——”
程洵升起挡板,隔绝了车内的景象。
“梁先生又不是明星,记者采访什么?”邱太太怒气滔滔的,“中海集团的老总,地位摆着呢,不是一般的富商,哪怕梁先生犯错了,有市里省里监管,轮得着他们废话吗,上面还没出调查结论呢,诽谤罪吓死这群记者!”
“他们不是记者。”何桑发现不对劲了,“采访中海,中盛,中源的‘三中集团’一把手,是官方下达任务,没有冀省的公函通知,记者不可能出马,他们有职业规范,不像娱乐狗仔没底线。”
邱太太糊涂了,“那这群是什么人?”
“是自媒体团队,花钱雇的,炒热度,炒舆论,炒得越大,纪深越在风口浪尖上,省里越要严厉处置他。”
“谁敢算计梁先生啊,中盛和中源的老总?”邱太太自己先否认了,“图什么啊?‘三中集团’统统是给省里打工的,领固定薪水的,没有利益矛盾。”
何桑一宿没睡好,这会儿头昏脑涨,“你约了吗。”
“约在清风茶楼。”
司机调头,直奔环城区。
四十分钟后,何桑下车,跟着邱太太上二楼。
204包厢内,宋禾的母亲在吃茶点。
邱太太在对面坐下,“宋夫人,您应该认识这位何小姐吧?”
宋母不吃了,满是敌意盯着何桑,“她害惨了我家小禾,烧成灰我也认识。”
“您女儿迫害何小姐,法庭判决证据确凿,莫非您质疑法律吗?”
“梁家的三公子和市局、市检是什么关系,我一清二楚。”
“什么关系?”何桑腔调冷飕飕的,“梁纪深在一线苦战十年,清廉自律有口皆碑,没贪过一分钱,没徇过一次私,没作过一次弊,你凭什么信口雌黄。”
“老宋是——”
“是自愿的。”何桑也盯着她,敌意更甚,“当初梁纪深进驻原始森林追捕罪犯,你丈夫知道处处是陷阱,他主动提出做向导。你丈夫死后,梁璟给宋家六百七十万慰问金,本地的警方在场见证了,你承认老宋是自愿的,与梁纪深无关,梁纪深要救他,来不及救了。慰问金花没了,宋禾这棵摇钱树又连根拔了,你开始翻旧账了?”
宋母不吭声。
“梁璟是谁,你有耳闻吧。”何桑挪椅子,挨着她坐,“他可是整个冀省最品行高洁,有公信力的人物,你这盆脏水连他一起泼,你认为你有胜算吗?梁璟从政十七年,零绯闻,零检举,铺天盖地的感谢信,你再坚持下去,是自己打自己脸。”
宋母嘴唇微微抽搐。
明显是慌了。
“想要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对吗?”何桑后仰,靠着椅背,“钱揣在你口袋里,你有福气花吗?污蔑梁璟和梁纪深,连指使你的那个男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做,你的下场是和宋禾在监狱团聚。”
宋母手一抖。m.xiumb.com
茶汤洒了一桌。
何桑望了一眼水汪汪的茶桌,“按照我教你的圆场,我保证他们不追究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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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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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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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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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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