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纪深直截了当拒绝,“我不吃鸡。”
“那你吃鸭不?”二丫锲而不舍,“俺爹在酱货厂卖过酱板鸭,村民以前发了工资,都买半只。”
“甜咸的吗?”何桑没吃过酱鸭,市区的烤鸭多,何晋平爱吃北京全聚德的烤鸭,她嫌油多肥腻,一口不沾。m.χIùmЬ.CǒM
“家里有现成的!”二丫好客,拉扯梁纪深的袖子,“去咱家吃。”
何桑也推他,“去你们家打包一只。”
梁纪深面无表情看着她,“你欠不欠?”
她憋住笑,“不花钱,白吃的...”
“为一只不花钱的鸭子不管我了?嘴馋死你。”他拂开二丫的手,拽过何桑,压低声,“你来长陵县干什么,演红娘?”
“老三,我听说二丫家是李家村的首富——”
“你喊我什么?”梁纪深一张脸阴森森的,阳光照射下愈发焦黑,像陈年的锅底。
“老三啊。”
他气笑,捏住她胳膊,“我把你嫁给李家村,你信不信?”
“梁家会救我的。”她笃定。
“谁救你。”梁纪深眯眼。
“你二...”何桑鬼精,观察他的反应,他神色凝固,浑身的气势寒浸浸。
半晌,咳嗽起来。
“你大哥救我——”何桑拍梁纪深的后背,替他顺气,“你不可能把我嫁到李家村,你没有这么狠心。”
她顿了一秒,“二丫的父亲既然是首富,村民一定会登门巴结,年长日久迎来送往,哪一家有内幕消息,他全部知道。”何桑忽然笑出声,“你牺牲色相,打探情报...”
梁纪深又开始捂唇咳嗽,“不气得我犯病,你不过瘾。”
这场肺炎断断续续二十多天了,始终没有遵医嘱踏实休息,这边村里的饭菜咸,上火,住处又潮湿,病情不免反复,好在程洵细心,咳嗽糖浆和润喉药统统备了双份。
......
梁迟徽下午一点钟有一台签约仪式,是“冀省工商联合会”的重点工程。梁家从梁延章那一辈担任商会副会长,担任十七年了,梁迟徽继位后,副会长的席位又延续到他,会议结束,他亲自在梁氏集团总部大楼送客,直到最后一位商会成员乘车驶离,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躺在大堂的沙发上,一步也没力气走了。
“几点了?”
范助理看腕表,“两点零八分。”
“买红豆酥了吗。”男人揉鼻梁,越揉越乏,索性攥拳砸额头,砸得胀麻,消除钝痛感。
“那家杨记红豆酥倒闭了。”
梁迟徽睁开眼,“什么时候的事。”
“年初。”范助理在前台接了一杯温水,交给他,“曾太太说何小姐春节开车去过,店铺在转租,以致于她四月份还抱怨遗憾。”
他解了领带,搭在沙发背,“能联系到老板吗。”
“老家在山东德州,具体地址不详。”范助理明白他什么意思了,“您打算雇佣他,在老宅给何小姐煎红豆酥吗?”
梁迟徽这一星期经常找黎珍,何桑嗜好的甜点不止红豆酥,包括熟梨糕,枣泥饼,茉莉茶糕,市面上加了白砂糖,麦芽糖,只有杨记是无糖的清甜口味。
芳姐和蓉姐也擅长烘焙,但是何桑喜欢老式的,胡同里走街串巷、支着一座大炉子,烟火气烤出的老味儿糕点。
她嘴刁,挑食,不好养活。
梁迟徽直起腰,“去民俗街逛一下。”
“民俗街烟熏火燎的,人挤人,太乱了。”范助理拦住他,“万一蹭着您,滑一跤,磕了后脑勺,手术失败...”
“再送进太平间。”他冷言冷语,“我身上就没一件好事,你迫不及待安排葬礼是吗。”
范助理不吭声。
梁迟徽脱了西装,扔在刚躺过的位置,只穿夏季的薄衬衫,跨出公司大门。
拐过南北大道,调头,他给芳姐打了一通电话。
“她睡醒了吗。”
芳姐急得在厨房来回溜达,“没醒呢...”
梁迟徽目视前方路况,国贸商厦附近堵车严重,他减速,抄起一罐薄荷醒脑油,涂在太阳穴,“睡了一天?”
他语气风淡云轻,听不出怀疑,芳姐却心慌得厉害,总觉得露馅了,“是...”
“吃午餐了吗。”
“没吃呢。”
“叫醒她吧。”梁迟徽吩咐,“我下班路过小吃街,她想吃什么,我捎回老宅一份。”
民俗街在城东,和梁氏集团、老宅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梁迟徽起码绕远了四十分钟。
他之所以借口“顺路”,不肯坦白是“专程”,一则,不希望何桑有心理负担,认为他的无微不至是企图“亲密接触”,建立在索取她回报的基础上;二则,他不愿太明显疼她,宠她,被外界察觉。
昂贵的首饰,奢华的房车,他可以频繁买,一个不缺钱的男人,掏钱哄女人高兴是最普通的付出,太太圈会攀比资产,不是攀比丈夫的资产,是攀比丈夫转移在自己名下多少资产,多的,五五分,少的,二八分,基本都有,不稀奇。更有段位高的太太,握着丈夫半壁江山的身家,不是怕丈夫出轨,是丈夫怕太太出轨,一旦离婚,富豪榜的排名直接下跌一百名。
梁迟徽清楚,光明正大的富养何桑,外界不关注,他太花心思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外界也盯上她了。
他的仇人,可比梁纪深多。
梁纪深的仇敌大部分在监狱服刑,藏在境外,而他的仇敌,在明的,在暗的,要势力有势力,要金钱有金钱,他偏爱的女人,他们很容易打坏主意。
蓉姐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让何小姐继续睡吧,别吵她了。”
梁迟徽扼住方向盘的手一紧,“她在家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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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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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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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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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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