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禾的病号服歪歪垮垮,领口也扯着,她是故意的,等梁纪深救她下来,从他的角度,高耸的沟壑直闯眼底。
他视线当即回避开,“一个国字脸,一个平头。我审了他们。”
宋禾一抖,鬓角的汗一霎钻了出来。
原以为他会质问何桑出车祸那件事,没想到连那场天衣无缝的绑架,梁纪深都没信她。
“他们亲口供出是一个女人雇佣,酬劳五十万,并且承诺不报警。万一有人报警了,强奸未遂不会重判,在他们释放前,负责养他们的家人,也会尽量保释他们。”
“你怀疑我自导自演?”宋禾刚止住哭,猩红又泛滥,“我拿自己的清白陷害她,你认为我是这种不择手段的女人吗...”
梁纪深定定看着她,“我希望不是你。”
宋禾死咬,“只凭一个女人,断定是我吗?何桑也是女人,梁夫人也是女人,她们都有理由雇凶绑架我——”
“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有一瞬间,梁纪深感到烦倦,对宋禾,他有过很多情绪,关于男女之情,不关于男女之情,或多或少。
却没有厌烦过她。
连对峙,争吵的力气,都懒得。
从体内每一根血管渗出的无力感。
疲累到骨子里。
“小禾,我说了,我不愿戳破。”梁纪深抑制着脾气,“你对何桑做过什么,辛欣替你背了锅,我没有追究你,到此为止。”
他站起,楼下的气垫撤了,消防车也从医院驶离,护士疏散了围观的病人和家属,走廊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梁纪深略仰头,系着领扣,语气淡漠到极点,“这是我最后纵容你的闹剧,不会再有下次。”
宋禾硬着头皮,稳住神,担惊受怕了三个月,一直日夜不安,梁纪深当面挑明了,也许峰回路转,反而好应对了。
辛欣说过,她住南海湾,不如何桑近水楼台,睡一起有睡一起的优势,床上撒娇哭一哭,男人铁定心软相信了。
之前的绑架,她虽没大碍,毕竟受伤了,全身淤肿,那幅狼狈的场面,男人是理智不了的,她和辛欣说何桑是主谋,梁纪深根本没心情分析合不合理,就默认了。
看来,他终归是信任何桑,觉得她不是为非作歹的女人。
因此事发后扣押了“绑匪”,撬开他们的嘴。
曾经的梁检,是市里最出色的审讯专家,再硬的牙口,再倔的骨头,到他手里,没有扛得住的。
那两人岂会是他的对手。
一个回合也坚持不了。
“深哥,是我的错,我不该隐瞒你,不该和辛欣同流合污...”宋禾泪眼汪汪,“是她找到我,要我合作,栽赃何小姐,我不敢...我知道你会生气,你生气的事,我不敢做。我没有答应辛欣,她一气之下报复我,雇佣那两个人强奸我,他们不是在演戏,他们险些得手了,是我奋力反抗...”
她痛哭,“辛欣铲除何小姐,也铲除了我,她是你身边唯一的女人了,她不上位谁上位呢?”
梁纪深居高临下俯视她,没有半点波澜。
“车祸呢。”
“是辛欣——”宋禾面色惨白,嘴唇抽搐着,“她怂恿我的...我是恨何小姐,恨她夺走了你,恨她的存在导致你对我冷漠了,我只要想起你和她躺在同一张床,我嫉妒,我心如刀割,你明白吗...我不是真要她的命,是辛欣告诉我,那个男人车技很好,他吓唬何小姐...”
“吓唬?”梁纪深眼神带了一点锋利,“如果不是我在车上,护了她一命,她不会活着走出那辆车,辛欣没这么大的胆子害她。”
宋禾怕了,彻底怕了,她搂住男人,“你宁可相信辛欣,不信我吗?辛欣没胆子,辛欣仁慈,难道我就恶毒吗?辛欣对你什么心思,你一清二楚...女人为了得到心爱的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我太糊涂了,才会被她当枪使。”ωωω.χΙυΜЬ.Cǒm
她哭得可怜,上气不接下气抽噎,“深哥,你从来没有为其他女人怪罪过我,从来没有...”
梁纪深默不作声蹲在她面前,手抬了抬,凝滞在半空,好半晌,他落下,轻抚宋禾的肩,“行了。”
她鼻子酸得难受,心头更涩。
“1月份发生的事,你今天才问我,你疑心我,又憋着,我们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吗...”
病房内充斥着消毒水味,刺鼻,阴凉,宋禾折腾得一片凌乱,梁纪深扶了她一把,“以后别闹了。”
她趁机再次搂住他,泫然欲泣,“女人有几个大度的,何小姐忍受得了我吗?我比她早认识你,我更忍不了她分享我的男人。”
“小禾,她没有分享你的男人。”
梁纪深微不可察皱眉,“何桑跟我时,我只有她这一个女人,她没抢你的,你也不需要忍受她。”
“不需要?”
“嗯。”他揉着太阳穴,“不需要。”
换季以来,梁纪深的头痛时不时发作,去年这阵,正好是何桑陪着他,她从没像宋禾这样雪上加霜的闹过他。
他其实非常反感女人寻死觅活,感情沾了威胁,便没多大意思了。
宋禾意会错了,“你决定和她分了,是吗。”
她眼眸泪水洗过,闪烁着水光,有激动,有期待。
梁纪深是个有分寸、体谅女人的男人,尊重女人的价值,烧菜,熨衣服,生病了照顾他,他都记着,事后补偿,有来有往的,既索取也舍得付出。宋禾想,他是在乎自己的,不然她中午跳楼,他不会下午就心急如焚从冀省赶来,3小时的自驾,坐高铁也要1小时58分钟,他一定在乎她的安危胜过所有。
可他的情意究竟剩了几分,她又琢磨不透。
梁纪深待她,好像设了一道无形的线,她不碰,他会常来看她,留下吃饭,推掉会议带她买珠宝,梁家打来电话,他也接,不遮不掩的坦白在她这里,宋禾一度是高兴的,他承认她,给足她体面了。
只是过夜,亲吻,宋禾百般暗示,他不大接招。宋母劝她慢慢来,生意场上有魄力的男人,都不是恋爱脑,不黏糊,而且分离太久了,他要适应,要重新热乎。
越逼他,越适得其反。
梁纪深抽出被她搂住的胳膊,上半身伏低,近在咫尺的他眼里终是有一丝柔情,“我和她分不分,小禾,与你无关了。钱,房子,车,你想攀上哪个男人,我都可以满足你,你当初,不是也选择了钱吗。”
风寒浸浸的,宋禾脊梁骨冒着寒气,“什么...”
他直起身,“我讲得很明白了,小禾。”
“梁副书记——”
宋禾的主治大夫曹医生这时在门外喊他。
梁纪深迈步要走,宋禾拽住他裤腿,“深哥...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男人太过平静,平静得无论她回答什么,都像是心虚,欲盖弥彰。
宋禾泪珠扑扑簌簌往下滚,“你还回来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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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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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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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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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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