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中海集团的任期是一年,老张的要求是整顿历史遗留问题、肃清贪腐,已经完成任务了,后面的八个月无功无过,不赔不赚,就算交差了。
不过梁纪深争强好胜,不肯虚度八个月的光阴,龙湖区的项目流入市场,他第一时间和部门负责人打招呼,他口碑好,以前是市检的,老张的爱徒,他出面的分量、档次、格局,远远超过唯利是图的商人。
饭局上基本达成了口头协议,中海集团会是华侨工程的开发商,至于是唯一的开发商,还是开发商之一,取决于其他竞标企业的综合实力。梁纪深的目标是拿下唯一的开发商名额,给冀省、中海集团一份厚礼,再功成身退。
一点半结束应酬,梁纪深破例饮了少量的啤酒,他为了保持腹肌线条从不喝啤酒,奈何月初下达的禁令,公务人员禁贵价酒,禁娱乐交际,禁公费吃喝,土地部门的负责人嗜好吃川菜,又不喝饮料,喝了一箱冰镇啤酒,他不得不陪着。
啤酒没什么度数,因此他也没有醉意,加上工程洽谈顺利,特别是何桑怀孕了,他由里到外散发的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的魄力,愈发英俊夺目。
路过员工大厅,他心血来潮停在一名女职员的工位,检查后勤部的采购报表。
那名女职员吓得结结巴巴,“梁副总...我昨晚发烧了,没来得及赶工...”
“退烧了吗?”
她一愣,办公厅的员工都愣住。
“退烧了...”
梁纪深心情甚好合住文件夹,“工作重要,健康也重要,报表下班前交给主管,不碍事的。”
他一边解着西服扣,一边进入办公室,抬手搭在衣架上,程洵道贺,“恭喜梁先生。”
“先保密。”他落座,喝了一口浓茶,“装作不知情。”
“我保密,您保不住。”程洵拾起办公桌的相框,模糊的镜像是他春风满面,“您乐开花了。”
梁纪深把相框摆回原处,不笑了,“公事进展良好,仅此而已。”
“是。”程洵憋笑,“您是工作狂,您为公事高兴,无关私事。”
他淡淡嗯。
程洵随即正色,“老董事长仍旧没有供出二公子。”
梁纪深倒是镇静,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
如果梁迟徽垮台了,梁氏集团满盘皆输,股票暴跌,合作方索赔,所有项目废掉,在剧烈的市场动荡下,多方的竞争势力会集体蚕食瓜分梁氏,导致不可挽回的破产。
梁延章四十年的心血,梁家维持了半个世纪的辉煌,他岂会甘心。
与其连根拔起,不如保一条根。梁迟徽有足够的能力稳住梁氏集团的大盘,等风头一过,东山再起。
梁迟徽如此从容不迫,正是算准了梁延章会作出利益的取舍。
办公大厅里,员工围拢在一起议论纷纷,“梁副总受刺激了吧?上星期三我一个小小的失误,他很严厉训斥我,根本不懂怜香惜玉。”
“哟。”公关部的员工八卦敏感,“梁副总不是看上她了吧?”
“瞎猜什么呢!”另一个员工反驳,“她也配?一个普通小职员,梁副总扶贫呢?给梁家当保姆差不多。”
她们大笑。
坐在工位设计图表的男职员一针见血,“暴脾气的男人变温和了,要么是发情求偶,要么是求到偶了,梁副总的性子呢,不打无把握之仗,他大概率是求偶成功了。”
女职员们醍醐灌顶,“男人最清楚男人的尿性了,我们信你。”
“又是话剧演员吧?”
“戴了一顶演员的绿帽子了,梁副总那么不长记性,再戴一顶啊?”
越聊越没底线了,她们匆匆收场。
......
梁纪深的办公室这会儿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是梁氏集团律师组的组长,汪律师。
本来没有预约梁纪深是不会见的,但他口口声声说有重磅内幕,梁纪深才吩咐程洵带他上来。
“梁迟徽给汪律师开出的年薪,不是一笔小数目吧?”
梁纪深漫不经心转动着真皮座椅,时而面对他,时而背对他,一副恣意不羁的模样。
汪律师如实相告,“天价。”
座椅轱辘是新的,格外灵活,一不留神,滑出了办公桌,梁纪深长腿支地,急刹住,“汪律师有过人之处。”
“其实梁董的逻辑性和睿智在我之上。”汪律师谦虚坦白,“他不需要我出谋划策,他需要的是我光明正大的特权,比如在警方的眼皮底下接触梁延章,传递消息。并且我在市局、区局、监狱多少是有人脉渠道的。”
梁纪深眯起眼,操控着座椅挪回桌后,点燃一支烟,“抽吗?”
汪律师婉拒,从公文包抻出一张图纸,铺在桌面,“您熟悉吗。”
是泰缅边境油漆制造工厂的仓库图。
姚文姬在泰国的“金库老巢”。
梁纪深动用了当地无数的钩子和眼线,大费周折弄来的。
“你怎么拿到的?”他心头一震。
涉及姚文姬,涉及梁家二房,在调查期间的任何线索皆是机密。
稍有泄露,凭梁迟徽手眼通天的本事,完全可以扭转趋势,化险为夷。
对于高智商,高情商,高地位的“三高”危险人物,警方一向慎之又慎。
汪律师说,“各行各业,有金字塔尖的精英,就有平庸之辈,有好人,就有坏人。商人奸诈贪财,三公子是例外,您清廉磊落;警察赤胆忠肝,同样有极其少数的例外。”
梁纪深叼着烟,面目沉郁,“奸细是谁。”
“在外市,顾江海管辖的区局。”
“姓什么。”
“我不晓得。”汪律师摇头,“通过企业邮箱联系。”
“梁氏集团的邮箱?”
“是,有密码的,专业的计算机团队登陆,下载打印,再删除得毫无痕迹。梁董多疑,他会将机密文件派发给不同的下属,下属之间互不认识,远程协作,汇总到他手中。包括范助理,没资格统筹,只是执行。”琇書網
汪律师讲得头头是道,不像假的。
梁纪深审视他,“我和梁迟徽是对立阵营,你这是背叛。”
“我受雇于梁氏集团,应该在其位谋其职,可我分辨得了善恶是非。”汪律师郑重其事,“三公子会因为金钱昧良心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敬慕三公子的品性,不愿与梁董同流合污。”
梁纪深一改懒散相,站起致歉,“汪律师,我失礼了。”他亲自斟了一杯茶,放在汪律师面前。
汪律师的确渴了,喝完这杯,梁纪深又斟了一杯,“汪律师不止一个来意吧。”
“梁董安排佟二去市局自首了。”
“今天吗?”
“晚上九点钟,梁董的意思是趁着天黑,丢在市局后门。佟二挨了打,腿脚不利索,自己走不了。”
梁纪深抬腕,两点五十分。
估计还没行动。
既然是梁迟徽安排自首,他百分百有退路了,佟二的供词肯定会撇清他,撇得干干净净,而不是牵扯他。
梁延章和倪红也死活不招供他,佟二是最后的突破口了。
只剩一个办法了,抓现行。
倘若堵截住佟二和梁迟徽同场,梁迟徽的心理素质好,佟二未必。
总会有漏洞的。
“佟二藏在什么地方?”
“在本市,我不知道详细地址...”汪律师话音刚落,梁纪深的手机响了。
来显是林总。
碧玺公馆的林长治。
梁纪深示意了一下汪律师,接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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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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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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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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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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