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想梁太太了。”他含笑,和她对视。
何桑诧异,“你白天不是见过我了吗。”
“见过也想。”
刹那的死寂。
梁迟徽先撑不住了,若无其事松开手,卷着衬衫袖口,“和林太太学烘焙了吗。”
何桑盯着他耳廓边缘,他皮肤白皙,发茬精短,恰好暴露那一抹不自然的浅红。
梁迟徽的风流花名在外,逢场作戏是一把高手,“伪海王”在场面上玩得比“真海王”更花哨,更开放,轮到动真格了,倒不行了。
“学了无糖蛋糕和提子麻薯,我打算多学几种的,结果林太太的女儿检查出怀孕了,原本他们是年初订婚,年底结婚,林太太的意思是肚子显怀之前办婚礼,漂漂亮亮穿婚纱,婚礼是女人最重要的日子,凑合不得。”
梁迟徽侧身问,“林太太女儿多大。”
“二十一二岁吧,怀孕是意外。”何桑扎了个马尾,“郑太太性子急,已经起名了,男孩叫郑立业,女孩叫郑成佳。”
“成家立业?”梁迟徽笑。
“是啊,土不土。”
“有点土。”
何桑一聊八卦,眼睛乌溜溜的,“林太太说郑家显赫,有族谱的,她也嫌名字土,可郑家的血脉,林家做不了主。”
“梁家也有族谱。”梁迟徽静静凝望她,“父亲和世伯那一辈从延,我们这一辈从迟,下一辈从康。”
“康?”她琢磨,“延迟康...复?”
梁迟徽闷笑,“不许胡诌。”
何桑没料到梁家这样的大户门第,排行够随意的,实在不中听,“你以后有儿子,叫梁康健,或者叫梁康泰,女儿从什么?”
“从纯。”
“梁纯真。”她鼓掌,“女儿好听。”
梁迟徽伸出手,撩开她额头翘起的小胎毛,“如果你生了儿子,不喜欢从康,你喜欢什么字,就起什么名,反正有梁璟的例子,父亲不会插手。”
何桑笑容一僵,“我体检过,我不好生。”
“是不好生,是不愿意和我生。”梁迟徽半认真半戏弄,“要是调养好了呢。”
她苦笑,“哪有那么容易的。”
“何桑,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她几乎浑身在发僵,保姆是万万不敢出卖她的,出卖了她,保姆也难辞其咎。
何桑坚信这点,所以死咬牙关。
“没有瞒你啊。”
梁迟徽注视她良久,笑了一声,拇指抚过她眉心,“逗你,脸都白了。”
“你从公司匆匆回来,为了逗我啊。”何桑暗自长吁气,转过身去翻抽屉里的化妆品。
有一半没拆封,是梁纪深送的,他是纯正的直男审美,口红色号大多不适合她,她的五官适合深色系,涂了有韵味,偏偏梁纪深不懂,哪支卖得好,他买哪支,何桑没法用。
丢了又可惜,她一件件拧开,一件件试妆,稍稍过得去眼,便留下,太不入眼的,再丢。
粗略一数,竟有三十多支。
其实梁纪深这个人并非不解风情,买礼物买的很勤,女孩喜欢的包,彩妆,几万块的小首饰,他每个月都会送,大节日送昂贵的,小节日送心意,舍得付出制造惊喜。
但他舌头也直男,女人八百年听不到一句浪漫温存的情话,包括给礼物,何桑听到最多的一句:喜欢收下,不喜欢扔。
总感觉不像谈恋爱,像老夫老妻,甚至是交易。
何桑回过神,“我们要备一份礼品去林家吗?”
“明天吧,今天林家热闹,没有空闲招待我们。”
梁迟徽站在梳妆镜前,扯了扯领带,何桑走过去,触及他的领结,她手一顿。
不是中午她系的领结了。
何桑知道梁迟徽的系法,绝不是他自己系的,而且范助理不负责他的仪容仪表,明显出自女人之手的系法,娟秀,传统,大约是初次为他系领带,比较生涩,谨慎,领结在锁骨下方一寸,系得松,不勒。
却歪打正着了,契合梁迟徽从容随和、温文尔雅的气质。
这位姑娘一定仔仔细细研究过梁迟徽的仪态和穿搭风格。
聪明,又甘于蛰伏。
何桑是有名无实的梁太太,外面开始有迫不及待上位成“有实无名”的小梁太了。
她视若无睹解开,挂在衣帽间的领带架上,梁迟徽睡在客房,衣饰一直在主卧,西服柜的柜门旁边搁着公文包,拉锁敞开,隐隐飘出甜香味,“你买熟梨糕了?”
梁迟徽走过来,摘下居家服,“你是狗鼻子吗。”
“我爱吃的,鼻子当然灵。”
何桑打开公文包,掏出一盒热乎乎的熟梨糕,底下是小熊维尼的餐盒,她一怔。
梁家的男人早熟早慧,莫说梁迟徽三十四岁了,十四岁也未必喜欢这类造型的东西,联想他的领带,何桑明白了。
她连同餐盒一起掏出,“公司聘董秘了?”
梁迟徽背对她,脱西裤,“没有。”
他全身只剩下一条麻灰色的四角内裤,阳光透入窗纱,照射得腰臀线结实勃发,阳刚气十足。
何桑不自在移开视线,“范助理是同性恋?0吗?”
男人蓦地发笑,“谁告诉你的。”
她也觉得荒谬,范助理有稳定的未婚妻,恋爱长跑多年,据说明年要结婚了。
“这是你买的?”她晃悠着餐盒,铝制饭匙咣啷啷响。
梁迟徽云淡风轻解释,“何艳准备的午餐。”
“在酒楼兼职那姑娘?”何桑记忆犹新,“你破格录用她去秘书部了,她倒是知恩图报。”
“你对何艳印象怎样。”
“模样挺清秀的,她是你的员工,你印象好就行。”何桑掀开盒盖,“她厨艺不赖,色香味俱全。”
何桑夹了一块芦笋尝滋味,“你的领带也是她系的?”
“是。”梁迟徽很坦诚。
“系得比我强。”她尝完,撂下饭匙,吃熟梨糕。
房间清静,依稀听得清梁迟徽的呼吸。
起起伏伏,波澜壮阔。琇書蛧
何桑察觉他的喘息声在逼近自己,下意识扭头,梁迟徽的确近在咫尺。
“梁太太这么大度,任由一个别有所图的女人亲近照顾你的男人,有取代你,和你抢夺的危险。”
她没来得及咽下口中的熟梨糕,不断后退。
“我以为梁太太多少会吃醋,哪怕吃一点点。”梁迟徽仍旧朝前逼,“原来你真是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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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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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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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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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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