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关心纪深。”梁迟徽意味深长瞥客厅内的男人,“温香软玉可要藏严实些,我撞上倒无所谓,纪姨的一番苦心若是白费,这位小阿娇遭殃了。”
纪席兰做梦都巴不得添个权贵背景的儿媳妇,自己儿子的出身斗不赢长子,势力斗不赢二房,有一桩厉害的联姻,在梁氏集团是莫大的助益。
至少,那群一心要“立长立贤”的顽固董事们,会稍稍闭嘴。
母亲走火入魔,梁纪深这些年自然相当的寡情禁欲,不入眼的,不沾,入眼的也谨慎,打地下战。
“小阿娇?”宋禾疑惑。
沙发上的男人略一掀眼皮,不咸不淡逐客,“二哥,不送。”
梁迟徽含着笑,不急不恼的戴上手套,迈出门。
宋禾在玄关沉思了一会儿,走向客厅,“纪深,你二哥好像话里有话暗示我。”
“是吗,我没觉得。”他起身,温了一杯鲜牛奶,“我为你母亲准备了石斛和人参,你记得捎上。”
宋禾发现他转移话题,下意识观察四周,餐厅的两副碗筷吸引了她注意,“纪深,那副餐具是谁的?”
男人重新落座,“二哥的。”
她脸上闪过细微的波动。
梁迟徽不可能在这里吃早餐,否则她提出尝尝自己的手艺,气氛不会那么微妙。
这俩兄弟,面和心不和,除了在老宅应付梁延章,绝不同桌。
宋禾靠近餐区,空气中弥漫着玉龙茶香水的气味,她只在一个女人的衣服上闻过。
她面容发白,“纪深,真是你二哥吗?”
男人隐约露出不耐烦,抄起桌上的杂志,用力一丢。
锋利的纸张刮过玉石桌面,“啪嚓”声刺激了宋禾,她盯着他,“你带何桑回来了是不是。”
她直奔玄关,拽开鞋柜,36码的白色中筒靴,九、十成新,而她的鞋码是37号。
宋禾拎起一只靴子,“如果你告诉我没带她回来,难道是给我买的吗?”
梁纪深偏头,也盯着她。
“你承诺过我,你和她断。”宋禾双眼涨红,“纪深,你怎么能骗我呢,我们曾经的五年——”
突然,尽头的房间传来拧门锁的动静,她濒临崩溃,疯了一般冲向主卧。
何桑屏息静气,死死地攥住门把。
她希望这扇门打开,又不希望。
玩阴的,她不如宋禾毒,一旦打开,宋禾大概率要对她除之而后快,车祸的场面会再度上演。
可宋禾打开,也算逼梁纪深一把了。
“小禾。”
即将破门而入的一霎,梁纪深叫住宋禾。
他声线不高不低,很沉得住气,“你可想好了。”
宋禾定在那,“所以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
“她在你的房间。”
“你既然要对峙,我也有问题问你。”梁纪深眉目晦暗,像泼了一层墨,“你认识李通吗。”
宋禾本就发白的面孔,又煞白了一度。
“我纵容你的一切,但你清楚我的底线是什么,梁家如何是梁家,你在我身边,不该忤逆欺瞒我。”
他黑沉沉的瞳孔审视着她,没挑明,却已扯开了大半的面纱,宋禾心下一虚,“纪深,我不是那样人。”
“我没提哪样,你就知道了?”梁纪深眼神凉得没有温度。
她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捏紧,“起码我对你没有二心。”
男人把烟灰缸内苟延残喘的烟蒂摁灭,“别自作聪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宋禾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拳头又慢慢松懈。
她想要的,是他。
是梁家三公子太太的头衔。
定下心后,她也醒悟了。
无论梁纪深多么喜欢一个女人,他也处于上位,闹过分了,照样心生反感。理智的男人有长情的一面,亦有薄幸的一面。
保住名分,再搞掉对手,是明智之举。
“我妈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我陪她住两天,没时间照顾你,何小姐有情有义,我感谢她还来不及,我不是小肚鸡肠的女人。”宋禾莞尔笑,“她在里面吗?”
梁纪深目光幽幽,定格住她,许久,回了一句,“不在。”
“那好,我先回南海湾了。”她走到储物间,取出礼品,其中有一个信封,信封内是一张副卡,没额度。
宋禾彻底安心了,梁纪深不止待她好,待她母亲也足够诚意,这样的待遇,何桑拿不到。
她不过是梁纪深闲暇之余的玩宠罢了。
和她争风吃醋,简直掉价。
直到门外没了声音,何桑才从主卧出来。
梁纪深睨了她一眼,“躲什么。”
她别开头,“不躲?等着宋小姐再捉奸一次吗。”
“什么捉奸。”他轻笑一声,“过来。”
何桑没动。
男人笑意减了三分,“又跟我犯性子?”
“我回剧院了。”
“今天有戏吗。”他意兴索然翻开撕成两截的财经杂志。
“有一台。”
自从崔曼丽降级,省剧院的招牌从“双姝花旦”换成了“何氏花旦”,何桑手里的戏几乎堆满了,指望她卖座。
梁纪深说,“和院长请个假,明天的戏辞演。”
她蹙眉,“明天是我的压轴,辞不了。”
男人不多废话,“程洵。”
“梁先生。”程洵毫无征兆出现在何桑身后,她一激灵,他总是神出鬼没。
“下午演出完,去接她,顺便帮她请假。”
何桑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你霸权主义。”
男人嗯了声,“我一直是。”
她甩掉拖鞋,盘腿坐地毯上。
衬衫勉强盖住臀,撑开后,小腿光溜溜的,浅紫色内裤也若隐若现。
“起来。”
命令的口吻,何桑听了没反应。
“生理期着凉。”
后半夜那次,临了,她见红了。
梁纪深这方面没得挑,很顾忌她的健康,虽然箭在弦上胀得难受,也只诱哄她,另外的方式泄了。
何桑含糊不清咕哝着,站起。
他撂下杂志,“骂我?”
“夸你绅士体贴。”
梁纪深冷笑,“王八蛋是夸吗?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一噎,他眼真尖。
男人重复,“过来。”
何桑挪到他跟前,他扼住她胳膊,往怀里一拖,“使坏对吗。”
何桑手心湿漉漉的,故作镇定,“我听不懂。”
“门锁无缘无故会自己动。”梁纪深戳穿得干脆,“好玩吗?”
她忍了忍,想起那个惊险时刻,嘴角一点点弯起,破功笑出声,“我倒要看看,新欢和旧爱面对面,你有什么办法解决。”
男人一巴掌抡在她屁股,响亮的啪,“和我耍小心眼?”
何桑离开的那天打包了所有化妆品,没留下一样,因此不施粉黛,也没涂唇蜜,年轻饱满的肌肤白里透红,毛孔干干净净,眉毛也浓,不宽不窄不长不短的脸型,就像比着尺寸雕琢的,这年头漂亮姑娘遍布大街小巷,何桑谈不上惊艳,却是最天然舒服。
梁纪深不由更柔和了些,“谁是我新欢。”
“宋禾。”
他起了兴致逗弄她,“那谁是旧爱。”
何桑怔住,轻咬贝齿。
“我旧爱不也是她吗。”他继续毒舌,“新欢旧爱都是她,你争什么。”
何桑挂不住脸儿了,推他,没推动。
他细细地吻她,额头,眉心,最后野蛮厮磨她的唇。
耳畔是男人的低喘,他缓缓吻进她脖颈。
程洵在车里抽完三支烟,终于等到何桑露面。
她衣衫不整,面带潮红,寒风一吹,瑟瑟缩缩的上车。
“回剧院?”
何桑点头,回避程洵的视线。
成年男女,一打量全明白了。
她脸皮儿太薄。
而且梁纪深分明是报复她,他凌晨没战斗痛快,也折磨她,又吻又揉撩拨得她不上不下的时候,他停了。
车驶出庭院,拐个弯。
一辆隐蔽的红色宝马绕出松针丛,揭过挡风玻璃,宋禾注视那辆红旗l5,眼里冒火。
*
何桑这场戏的戏份不重,属于给女主角“抬轿”,捧新人,全程137分钟,满打满算有半小时的出场,演过三分之一,她就下台了。
几个艺校实习的小姑娘跑完龙套,扒门喊她,“桑姐,休息室有人找你。”
何桑扔了卸妆棉,去更衣室,院长风风火火闯进来请她,“小桑,那是贵客,耽误不得!”
“什么贵客。”
“权富大鳄。”院长眉开眼笑,不枉费剧院花血本培养台柱子,这种大人物平时车接车送保镖簇拥,一睹真容都困难,如今为了何桑,频繁订场光顾,出手也大方,最重要是给剧院打广告了,上流圈得知他的行踪,巴结的,求合作的,纷纷来偶遇,上座率翻了一倍。
走出后台,院长亦步亦趋哄着这棵摇钱树,“小桑,明年开始分成比例我给你抬一抬,要是有同行挖你,你得坚定啊...”
何桑推开休息室的门,脚步一滞。
找她的人竟然是梁延章。
他是独身前来,只保镖陪同,不像前两回,一回是梁纪深同行,一回是梁迟徽。
“梁董。”她恭恭敬敬打招呼。
保镖走上前,递给她一枚长方形的首饰盒,绑着金灿灿的丝带,何桑没接,“这是?”
梁延章和颜悦色端起茶杯,“你不要误会,只是一份生日礼物,没有其他的意思。”
她诧异,“梁董怎么知道我生日?”
“我看过你的入职简介。”他用茶盖拂了拂水面,喝了一口,“你是北方人?”
“是。”
梁延章咂摸茶味,“不太像。”
北方女子豪爽热情,也高挑,她清冷娇弱的,皮肤又细白,更符合南方女子。
他望着她好半晌,“坐。”
何桑局促坐直,双手置于膝盖,默默无言。
院长生怕她惹火了梁延章,主动替她接下礼物,“小桑,梁董关照你,你傻了?”他一边圆场,一边使眼色。
何桑扯出一个笑,“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
梁延章始终温和,甚至焕发出一种青春的活力,前所未有的神采奕奕,“你当然有功,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寻觅到像翁琼的女人了。”说完,拍了拍她手背,“你圆了我思念她的梦,圆了我的寄托。”
何桑诚惶诚恐,整个人瞬间从座位上弹起。
梁延章见状没怪罪她,反而笑得愈发慈和,这圈里的女人洁身自好,不攀龙附凤,是极为少见的。
“纪深的母亲很想你,让你一起回去吃顿饭。”
她愕然,“梁太太想我?”
“梁家没有女儿,她和你投缘。”
梁延章的定位是晚辈,又是亲自来接,倘若不去,显得太不上道,太没礼数了。
院长急得满头大汗,“小桑...”他瞪眼珠,“我从没安排过你应酬投资方,这可是梁家的老爷子!”
何桑只好勉为其难应下了。
司机服侍梁延章上车的间隙,余光晃过街口的停车坪,“梁董,似乎是三公子的车。”
梁延章止步,眼角也一晃,面色凝重,“他又在?”
“三公子的脾气...”保镖瞟何桑,吞吞吐吐的,“一向不好压制。”
“他在外面不好压制,在我面前也得收敛。”梁延章不肯让步,坐进后座。琇書蛧
何桑去拉副驾门,被保镖拦住,“何小姐,副驾不安全,您坐后面。”
她借口不合适婉拒掉,“我的身份哪有资格与梁董平起平坐。”
“坐个车而已,不讲究身份。”梁延章开口了,示意自己旁边的空位。
在剧院门口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何桑没辙了,和他并排而坐,只不过中间保留了一个人的距离。
街口的车在这辆开远后,驾驶位的男人立刻拨了一通电话,随即也离去。
何桑跟着梁延章回到老宅,纪席兰正在沙发上哭,水杯的碎片摔了一地。
保姆提醒她梁董回家了,她一动不动趴着,委屈哽咽,“都说后妈难当,我是领教了。”
梁延章叹口气,搂住她,“是梁璟惹你了,还是迟徽。”
“迟徽好歹有规矩,再不济,我是他的继母,颜面上总过得去,梁璟地位显赫,你尚且看他的脸色,何况我?”
这把软刀子插中梁延章心窝,他实在难堪,“梁璟是我儿子,同样是你儿子,他出息了也是晚辈,他敢不敬你?”
“我担不起。”纪席兰情绪完全控制不了,“董事局那些老家伙怂恿你防备我,万一你死了,我一定企图不轨,会将梁璟和迟徽架空,扶持自己的儿子,他们背后泼脏,我抱怨过吗?可我家里家外不是人,我对梁璟不好吗?”
她捂着鼻子,激动的哭腔,“我一日三餐送到3号院,我对他比对自己的儿子还上心,他嫌我假惺惺,难不成我下毒害他?翁琼姐早亡,我可怜他从小没妈,我是真心疼爱他的。”
梁延章抚摸她后背,“你也说他们是老家伙,我能信他们,不信你吗?至于梁璟,他天生冷淡,他不领情,你索性不管他了。”
何桑站在墙角端详纪席兰,以退为进演绎得炉火纯青。
有梁延章发话,她后期和梁璟的关系再不睦,哪怕反目,也怪不到她头上。
倒是梁璟,背负个不善待继母的名声。
纪席兰这才平静点,转过身依偎着梁延章,她有一股很特殊的女人味,有的美人在皮相,有的在骨相,翁琼是前者,她便是后者。
骨相美历久弥新,以致于纪席兰年近半百,仍旧风韵万千。
有其母必有其子,梁纪深也尤其有男人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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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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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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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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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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