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正山看着齐进洁的眼睛一瞬不眨,直到看到她有些不自在的伸手去挽那本就一丝不苟的头发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后,安正山才冷冷地说道:“进洁,这个世界不是围绕你转的。我一直遵守着当年的承诺,但儿子、儿子的想法和做法,你我都控制不了。”
安正山说话的速度很慢,在说到‘儿子’两个字时语气有些微微的异样,却仍是保持着平静将话说完。
“其实我对儿子四岁以后没有尽过责任,所以我根本不敢、也不奢望有一天他就算知道我,还会认我。你在担心什么呢?”安正山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那微微有些抖动的手却出卖了他并不如表面平静的内心。
突然听到三十年未见儿子的消息,让他怎能继续保持平静。
齐进洁显然并没有和他探讨可能性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了当年的承诺。听说你现在的妻子脾气也不怎么好,突然冒出来个这么大的儿子,怕也不好向她交待吧。”
“你还是习惯将自己的意思强加于别人,然后顺带在威胁一下。”安正山轻扯了下嘴角,看着这个三十年如一日的女人,真是对她的性子不再抱半分希望,只是淡淡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当年他没有能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承诺不联络,是为了他;如今天他已有能力决定自己要什么,若是愿意认我,我打破承诺又何妨?我不受自己承诺的限制,只要儿子好、就好。”
安正山说完后,不再理会齐进洁带着愤怒和紧张的目光,拿出一百块钱压在杯下后,站起身来:“我先走了,回去晚了我太太会担心。”
“安正山——”秦进洁看着这个一向被自己视为窝囊的男人,和自己说话居然这么的果决,不禁有些慌张起来。
她笃定着他还是那个对自己任何要求都不敢拒绝的安正山、笃定着他为因为重承诺而在自己的强势要求里退缩让步。
可是,是哪里不对了?
这个窝囊的男人居然对自己的要求置若罔闻、这个一向重形象和品口碑的男人居然宁愿打破自己的承诺也要认回儿子。
三十年,原来,没有变的只有她自己,儿子和这个她看不起的男人,都已经变了。
整个局面,似乎都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绝对不能这样。
看着安正山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后,齐进洁站起来对他冷冷的说道:“安正山,我当年有办法让你放弃认儿子,现在也有办法让儿子回美国永远不再回来。”
“进洁,你也快六十岁的人了,有些虚荣、好强,都没有必要了。小齐今年三十四岁,他可以为自己设计想要的人生。”安正山意味深长的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厅。
齐进洁颓然的跌坐进沙发椅里,看着自己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还有对面坐位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久久的不能理清思绪。wWW.ΧìǔΜЬ.CǒΜ
当年她说,咖啡和茶永远不能兼容,强势傲气的她绝不可能改变自己去迎合他;而什么都依她的安正山,却唯有在喝茶这一点上绝不让步。
而生活,就像这茶与咖啡一样,在不能相互兼容的时候,一个不愿改变、一个想要强求,那么分开便成了必然的结局。
“你终于找到一个愿意陪你一起喝茶的人了吗?”齐进洁苦笑了一下,伸手拿过对面的茶杯,轻轻的凑近唇边,却在将要触着唇时,猛的放下了杯子,那热得发烫的水溅在手上仍不自知。
齐进洁看了一眼那漾波出来的茶水,沉沉的自语道:“安正山,儿子我一个人带了三十年,怎么可能让你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在抬起眼招手叫服务员买单时,眸子里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倔强与锐利。
…………
“正山,茶叶没有了,我现在下去买。”秦菁边换鞋边对在厨房里洗碗的安正山说道。
“我今天在学校见了秦进洁。”安正山把在围裙上擦干后走出来对秦菁说道。
秦菁微微皱了皱眉头,直起腰来看着安正山说道:“她主动找你的?为了孩子的事?”
“嗯。”安正山解了围裙放在一边,坐在玄关处边换鞋边说道:“一起下去吧,边走边说。”
“嗯。”秦菁拿了鞋套套在脚上后,进屋帮安正山拿了外套才又出来:“她要求你不见、不认?”
“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和三十年前完全没区别。”安正山接过外套穿上后,牵着秦菁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那你的意思呢?”秦菁摇了摇头,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对于他的前妻和儿子,她实在不好有太多的意见。
“小菁,我想见见儿子。”安正山牵着秦菁的手微微一紧。自小拿别人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养,自然不单是因为他重男轻女。
三十年,无数个夜晚也曾拿着儿子四刚时的照片流泪。只是在女儿慢慢长大后,对儿子的想念与自责也在抚养女儿的快乐中慢慢地被抚平了。
只是在年老以后,这突然被勾起的亲情,一时间竟有些泛滥起来。
“那就见吧。”秦菁用力的回握着安正山的手,将自己支持的意见有力的传递给他:“现在只有那孩子和你有关系,齐进洁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还想控制你、指挥你、要求你?”
秦菁提起齐进洁就直皱眉:“那个女人我不喜欢。”
“她和我们没关系,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安正山侧头看着秦菁有些冷然的脸温温地笑了。
她也是个强势的女人,可她的强势对他从来都不是压制,而是关爱。
“你给言言打个电话吧,他们都是同行,或许会有那孩子的消息。”秦菁点了点头,很实际的说道。
“过段时间吧,我还不知道孩子的意思,三十年不管不问,我不想贸然打扰他的生活。”不管心情有多激动、心里有多想见,安正山依然保持着当年做出承诺时的理智。
“你在紧张。”秦菁看着他笑了。
“是啊。”安正山也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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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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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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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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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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