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闵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五味杂陈都无法概括她纷乱的思绪。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沉睡?”
“你是要让我体会一遍你的心路历程吗?”
“都说了我想做个普通女人的......”
解除了身体对思维的束缚,她恢复了理智。
她嘴上嘟嘟囔囔表达着对老爹的不满,心中却是暖暖的。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是自己面对挚爱亲人惨状,自己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她有些理解吴正义回避他们这些孩子的想法了。
生死别离有一句话,真正事到临头,哪个父母又能忍心?
当吴闵抱着自己的小孙子逗弄时,她对老爹最后的一点埋怨都不见了。
“政儿,你外公去哪里了?”
“外公去了终南山,二姨的情况不太好。”
“收拾一下,送我去找你外公。”
“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进山会不会太......”
“你放心,你死了我都死不了,赶紧去办,我也想见见姐姐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可就只剩下四个了。”
“您别着急,我马上去安排。”
“等等,通知你两个舅舅一起去。”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吴焕人就在关中学院,吴源在琼崖,他们与吴闵汇合之后,才前往终南山。
当风烛残年的两个儿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吴正义心中百感交集。
吴忧去世的时候他没有露面,吴靖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露面,为的就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老去,不想亲眼送走自己的骨肉。
他之所以来看吴姝,是因为出于对这个女儿的亏欠。
吴姝从一开始就没有按照正常的女孩成长路径长大。
吴正义以为顺着孩子的心意就是对他们好,但是却忘记了,在孩子们没有形成自主能力之前,身为父亲,他需要给予孩子们足够的关爱。琇書網
他给吴姝的关爱就有缺失,没有在吴姝成长的关键时刻补足自己角色的缺失,让吴姝对家庭观念产生了不好判读。
吴姝终身未嫁,最后遁出红尘,看似潇洒,实际却是孤独一生。
吴正义对于孤独越来越敏感。
当他看到吴闵的状况时,他想到了吴姝,想到了离家之后没有任何亲人陪伴的吴姝。
他想给出一些弥补。
不过吴姝拒绝了,甚至不想与他面对面。
吴正义不能判断吴姝究竟是排斥自己这个父亲,还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难受。
见到吴焕与吴源,他更是失去了以往的平淡,独自躲到了一棵树下,泪流不止......
吴珏与吴镛寻到他,默默的陪着他,直到他不再抽泣。
哭,是对情绪最好的宣泄。
数不清的泪水似乎能带走很多东西。
“走吧,让人准备一次家宴,我累了,吃完饭就回家吧!”
吴正义是在礼仪规制上跳出了圈子的人。
也只有他敢在道门的祖庭里大摆水陆宴席,视道门的禁忌如无物。
吴家人都在往终南山赶,赶在了吴姝羽化之前,与吴正义吃了一次团圆饭。
百年时间,吴家已经从昔日单薄的两个男丁繁衍出了六房,直系男女七十余口的大家族。
吴正义见到了自己玄孙,六世同堂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可吴正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除了自己的子女和几个孙辈,其他人与他有着的只有血缘而已。
老祖宗
一个以时间来界定的称呼拉开了他与后辈们的距离。
吴正义在家宴之后,反思了很长时间。
到底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他这样想,不是因为厌世,而是他闲下来之后变得无所事事。
回到琼崖侯府,熟悉的一切替代不了日渐变少的熟悉面孔。
家,也不再有家的感觉。
他想起来了舅舅,想起来了表哥。
他试着让自己安定下来。
他尝试着钓鱼来打发时间。
唐历一百一十年。
他在垂钓时陷入了沉睡。
吴闵一家搬回来照顾他。
吴闵越加的容光焕发,而李淳却是变得体弱多病。
不过夫妻两人还是老树开花,在唐历一百一十二年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病床上的李象还在筹划追逐了一生的梦想,给自己的这个小孙子取名为李飞,想要在小孙子周岁之前完成人类的第一次近地轨道发射。
不过他最终也没有等到李飞抓周的那一天。
李象去世时只有七十多岁。
虽然在皇帝序列里,他的寿命算是很长了,但是在大唐的帝王之中,他绝对算得上是短命的。
吴正义改变了大唐,也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可众星璀璨的时代终究是来临了。
李白带着自己的浪漫成了大唐当下最红的当红炸子鸡。
贺知章在连续发表了七篇数学论文之后,又发表了自己的诗集。
少小离家老大归的感叹让他有了文理双修贺季真的美誉。
十来岁的杜甫小小年纪就变得苦大仇深,不过他的怨念不再是锁在茅屋里的壮志未酬,而是在用打油诗抒发自己对数理化让自己在寒夜惊醒的不满。
风华正茂的张旭在醉酒之后写了一副字,被吴闵以五百个金币的价格收购,顺利跻身一流书法家的行列。
及冠不久的包融与李白等人开创《诗词专刊》,一群文心荟萃,好不恣意放浪。
......
盛世之下,文道必兴。
大唐似乎重新回到了历史的正轨,文化之昌盛亘古未有。
远在欧陆的人开始以学习唐人风华为荣。
一切繁花似锦。
一切与创造了这一切的吴正义无关。
在小黑屋里,他前所未有的平静。
漂浮在不知名的空间里,他比以往任何一次沉睡都看到的更多。
李政和吴闵每天都会给他读报纸上的消息,还会在中午的时候放广播给他听。
李飞对外公的手很有兴趣,学着当年的舅舅,用那双手当成磨牙棒。
每当李飞的小嘴把外公的手弄的一片狼藉之时,总会换来母亲和兄长的斥责。
小李飞总是瞪大双眼,露出带着迷茫的无辜眼神。
吴正义感受着外孙的牙齿慢慢的长出来,总是会想起吴焕那调皮的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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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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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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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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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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