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北原和枫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歌德在甜点上的天赋到底有多冠绝古今、天赋异禀。
——要不到时候和横滨的乱步先生来一场国际甜品联谊大赛吧?说不定这两个人加起来可以把一个甜品店给吃空。
习惯了歌德吃甜品速度的席勒自然对此表现得很嫌弃,时不时在边上催促一句“你吃快一点啊”“笛福你是不是不行”之类的话。
然后差点被炸毛的笛福糊了一脸奶油。
到了傍晚才回来的拜伦对此则是表示了毫不客气的大声嘲笑,顺便把本来应该属于笛福的那一份晚饭吃完了。
到最后,笛福都不想和他们说话了,直接一下子钻到了旅行家的怀里,特别大声地开始打小报告:“北原!他们欺负我!”
“嗯嗯嗯,我知道。”
北原和枫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刺猬团子,感觉自己被狠狠可爱到了,声音也柔和了不少:“所以他们明天要负责干一整天的活,丹尼尔就在这里陪我收拾和整理东西好了。”
“诶?明天不用出门吗?”
听到这话,笛福红蓝色的眼睛顿时亮了,一把子抱住北原和枫,脸上露出相当惊喜和期待的表情,高高兴兴地问道。
摸鱼好耶!他要享受生活!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交给那两个混蛋做算了!
“是啊,你正好也可以花时间想一想。”
好好想一想要不要离开这座岛,好好想一想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北原和枫笑了一声,温柔而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橘金色的眼睛里有着明亮的波光:“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支持你的决定。”
他注视着对方身上璀璨而熠熠生辉的魂灵,眼眸中倒映出一棵孤独而又执着的枯树,怅然而沉默地生长在海面上。
不枝叶繁茂,也不花朵繁盛,更没有甜美的果实,只是简简单单的枝干组合,单调到只能站上一只偶然路过的海鸥,仿佛自成一座一无所有的孤岛。
——但在海面之下,在水面之下,这棵树却藏着一个再美丽动人不过的影子。
它的倒影像是缀着鲜花一样,满满地缀着闪烁的星星。海面波浪隐隐约约的起伏下,倒影里每一根枝条都充满着生机,叶子的组合仿佛是星云浓密的堆砌。
在最低的某一根树枝上,沉重地坠下一颗开满花的月亮,像是日式的折纸花团,绽放着雾蒙蒙的清光。
像是一颗海面上再孤独、再平凡、再单调不过的树木,正在大海深处做一个关于生命、关于浪漫、关于星星的美梦。
北原和枫安静而温柔地注视着这个把所有浪漫都掩藏住的灵魂,最后笑着抱了抱他。
“好啦。”他笑着说,“今晚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吧。乔治你的望远镜也带上,说不定我们就能看到流星雨呢?”
“好哦。”拜伦在明亮的篝火边眯了眯眼睛,瞳孔里点缀着火光,看上去显得活泼而又轻快,然后笑嘻嘻地缠上去,开始问他那些漫无边际的问题。
“北原北原,你说我们今天能不能看到星星掉到海里?”
“这我可不清楚,说不定我们能看到星星从海底升起来呢。”
“北原你说的是太阳吧。”席勒吐槽道,伸手拉住笛福,也露出轻松的笑,“走吧。我知道这座岛上有一个看星星的好地方。”
在黑夜里,无花无叶的孤木像是受惊一样,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枝丫。于是海底的倒影便有温柔而明亮的光辉洒落,星云的光芒像是羞涩般地微微蜷缩。
“所以说,真的很可爱嘛。”
北原和枫眨了一下眼睛,轻轻地笑起来,这么对着拜伦小声说道。
“诶?北原你是在说我可爱吗?”拜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亲亲昵昵地蹭过去,一脸期待地看着,结果被揉了把火红色的卷发。
“嗯嗯嗯,你也可爱——”
旅行家叹了口气,抱住这只努力彰显着自己存在感的小红雀,眼底泛起很浅很轻的笑意:
“大家都最可爱了。”
第二天,北原和枫是被云雀悦耳而又动听的曲调唤醒的。
只能为一人所见的小鸟清脆地啁啾着,唱着只有他一人才能够听到的音乐,在一棵树的枝头情况地蹦蹦跳跳,雪白的羽毛在太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啊,好久不见,小家伙。”
北原和枫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然后看向那只雪白小鸟的方向,唇角勾勒出一个柔和的弧度,伸出手,任由对方落在自己的掌心。
“啾!”白色的团子软乎乎的,漂亮的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抖了抖自己身上柔软的绒羽和漂亮的灰色羽斑,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
现在我们可以走啦!它啾啾地这么说道。
它是从雪莱死亡的倒影里诞生的一段幻影,拥有着类似的预言能力,所以早早地就在撞岛之前顺着路线折返回去,找到了能够来荒岛之上帮忙带走他们的人。
“现在他们离这座岛的距离不远,应该在中午之前就可以到了。”
云雀用它属于鸟雀的好听嗓音这么说道,接着尖尖的嘴巴戳了戳旅行家的手指,蹦蹦跳跳地活泼喊着:“拜伦呢,拜伦在哪里?”
北原和枫弯弯眼睛,忍不住在喉咙里低低地笑了一声,双手拢住这只小小的飞鸟,像是捧着一团软软糯糯的白汤圆,放在了边上睡着的拜伦胸口处。
“好好休息吧,辛苦你飞这么久。”
他轻声地说道,伸手摸了摸,得到了一声带着欢快意味的软绵绵的鸟鸣。
白色的小云雀收敛翅膀,在拜伦的胸口蜷缩成小小的一只,紧贴着对方的心脏。
它睡着了。
北原和枫则是站起身,打算趁着早上的晨光去洗漱一下,顺便给这些人准备在荒岛上面最后的早餐。
这一天的早餐里,他特地煎了两根席勒最喜欢的烤肠,用面包夹着,加上了香喷喷的黄油和沙拉酱。还有用煎得金黄的鸟蛋、切达干酪、麦芽酒和面包一起制作出来的英国传统名菜威尔士兔子。以及才采摘不久,清新可口的浆果。
在几个人欢快地消灭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早餐的时候,北原和枫一边啃着在火堆里面烤好的红薯,一边言简意赅地宣布了他们今天就要走的消息:
“总之,如果来接我们的那艘船速度能够一点的话,今天中午就能到了。”
“啊呜,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北原你什么时候联系的外面诶。”
拜伦张嘴咬住一大块吐司面包,表情有一瞬间似乎带着惊讶,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摆烂似的无所谓,甚至懒洋洋地蹭了蹭旅行家的衣服:
“不过能早点走也好。我们也不可能要在这座岛上待二十年,对吧?”
“所以笛福你打算走吗?”
席勒很挑剔地把烤肠先拽出来吃掉,接着把浆果塞进去,开始咬自己口中的面包,语气含含糊糊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你不走的话,我就继续留在这。反正我们的小麦种子还没有发芽呢。”
正在吃着浆果的笛福抬起头,茫然地“啊?”了一声,逃避现实的心理几乎溢于言表。
“我,咳,我的意思是。”
这位同样有着一头红发,只是发尾泛着橘色的异能者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又不像是你们。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离开这座荒岛,我估计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待着。所以还不如就待在这上面。”
早晨灿烂的阳光从洞穴口照进来,在人的身上浅浅地洒下一捧淡金色的尘埃。
“席勒你就不用担心我啦。”
笛福抬起头,很明亮地笑起来:“我自己一个人生活也很开心。所以回去找自己的朋友吧,你要是因为我留下来的话,我从今往后可是会感到愧疚的折磨的。”
但这一次席勒没有说话,只是用一深一浅的红色眼睛沉默地注视着他。
拜伦似乎注意到了气氛哪里不太对劲,于是也乖乖巧巧地闭上嘴,窝在北原和枫身边继续吃着自己的豪华升级版奶酪吐司。
“我一直很清楚这一点。”
笛福的声音有点轻,也显得有一点缓慢,目光注视着下面的土地——这片他用异能一点点改造出来的土地:“我们今天所爱的,往往是明天所恨的;今天所追求的,往往是明天所逃避的;我们今天所期冀的,常常是我们所害怕的,甚至会害怕得心惊胆战。*”
“所以我必须要做好这种准备,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来都不喜欢不确定的冒险。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渴望和热爱它们。”
青年抿抿嘴唇,在脸上拉扯出一个有些疲惫的微笑:“让我在这座没有人的孤岛上好好做一个梦吧,席勒。这样至少那个遥远的人类社会永远都是我所渴望的美梦。”
虽然不管在哪个地方,他都是在为生活庸庸碌碌地奔波着,但是在这里,他至少还可以不被人谴责和催促地对着海风和阳光出神,可以不用那么在乎父亲口中所提的金钱。
他还可以把所有最美好的期待与想象送给那一片遥远的陆地,想象着那里和平繁盛,人们和谐美好地生活,在梦想的驱使下快活地前行。
还可以想象自己故乡伦敦那里难得升起了一次暖融融的太阳,家里窗前摆着的一盆盆栽终于开了花,邻居们还在那里吵吵嚷嚷地住着,炸鱼薯条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或许在某个未来,他还可以想象,人类终于打算住在那个美丽的月亮或者别的什么星球上。自己要是愿意出去的话,可以成为人类星系开拓计划的重要一员……
多好啊。即使知道这种事情实现的可能几乎是无限小,但只要他没有真实地触碰到这一切,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认为这是正在发生的。
“笨蛋。”
但是很显然,席勒没有领他的情,只是虚着眼睛吐出来了这个单词。看上去拜伦还很认同地在边上点了好几个头。
北原和枫则是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团起来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刺猬。
“为什么要担心这么多啊,你当我连你出去之后最基本的安排都没有准备好吗?”
席勒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一副自己被什么东西侮辱了的样子:“我可是当年七个背叛者里面的智力担当好吗?用你的笨蛋脑壳想一想都知道什么概念吧?”
“是啊是啊,把我们的首相都骗到他们地盘的七个背叛者诶。”
拜伦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添油加醋,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戳了戳心虚地团在一边的笛福,把人一脸懵圈地推倒在了席勒的怀里。
笛福迷茫地望望四周,下意识地想要跑掉,结果被席勒毫不客气地拽住了脸侧的一缕长发,紧紧地抱住,只好委屈又无辜地缩起来,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北原和枫。
“席勒他自己都不在乎带着你了。”
北原和枫用手指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笑着回答道。他能看得出来笛福内心真正的想法,所以对席勒的行为没有什么不赞同的:“不要害怕啦,丹尼尔。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逼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拿出点异能者的傲气来啊。”
“你的灵魂本就不是为了沉寂而诞生的,与任何人相比,你都是与众不同。”
旅行家很认真地说道,然后眯起眼睛,在阳光下笑得灿烂:“所以和席勒走吧。我相信席勒他在处理各种胆小鬼上有着丰富的经验。”
毕竟连歌德都没有办法应付席勒,别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就算是你不想走,我也要绑你走的。”
席勒哼哼了两声,把挣扎着的笛福按在自己的怀里,语气带着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可是还不容易才想到了说服歌德为什么自己朋友回来时是‘买一赠一’状态的说辞,才不可能把你放走呢!”
“呜啊!所以为什么你这么快就把说辞给想好了啊!这又不是我让你想的!”
“你给我闭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笛福你不好好反思自己,还好意思谴责我?”
拜伦歪着脑袋,把自己半个人挂在北原和枫的身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闹剧,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只是看着看着,那对薄荷绿色的眼睛里似乎也泛起了追忆似的惆怅。
他想起了雪莱,近乎无端的。
明明雪莱和那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怎么相似,明明他们也不是这么相处的,但他就是想到了自己那位葬身于风暴的友人。
想起自己骄傲放纵而又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对方去做这做那;想起对方对自己的各种突发奇想总是无奈而温柔地答应的样子。
想起自己站在阳光下对那个人伸出手;想起对方拉着自己的手,在丛林里笑着小步快跑,一路上违反了至少七八条学院戒律。
想起他们相处的时候总是那么热闹,又那么安静,总是这样相互依靠和拥抱;想起……
“乔治?”北原和枫温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让拜伦愣了愣,停止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望向那一对带着温暖和关切的橘金色眼睛。
“北原!”他眨眨眼睛,像是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欢快地喊了一声,“我们是不是应该收拾收拾东西了?”
“嗯,的确。一起去准备吧。”
旅行家站起身,看着云雀飞到拜伦的肩膀上继续窝着,为这个人“啾啾啾”地唱歌,忍不住笑出了一声:“而且还要准备点别的。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我们要在海上过圣诞节。”
到时候圣诞节的浆果和槲寄生还得在这个岛上面找一找,毕竟生活也是需要仪式感的嘛。
“北原,你等等我——”
拜伦蹦蹦跳跳地跟上对方的脚步,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已经贴到一起开始互相安慰的席勒和笛福,得意洋洋地挽住自己朋友的手:“我知道这座岛上哪里有槲寄生哦。”
雪莱已经离开了。
红发的超越者无比清晰地了解这一点,只是每次看到大海,看到鱼,看到朋友间热热闹闹的场景时还会感到些微的怀念。
但人终究还要朝前看,朝前飞,不可停下也不可流泪。更何况还是性格那样骄傲,甚至于骄傲到傲慢的拜伦。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再一次找到了可以包容自己、拉住自己的友人。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雪莱:我的云雀,我银色翅膀的天使,我那为人类最浪漫的理想而奋斗的朋友。
你未完成的理想我会替你背负,你未尽的道路我会替你飞完,你的家人玛丽我也会照顾,而我也被另外一个人拉在正确的路径上。
拜伦抬头看着天空,突然觉得这一天的阳光真的很好。
“北原!”
“嗯?”
“没事,就是想喊喊你名字:北原北原北原北原!哈哈哈哈!”
“……好吧,那你就随便喊,反正我都会回答你的。”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完毕,在正午的时光里,四个人都在沙滩上等着的时候,有一艘双桅帆船终于慢悠悠地从大海上面行驶而来。
它第一眼瞧上去依旧是拜伦和北原和枫所熟悉的样子,只是上面没了海盗的标志,也没有之前看上去那样脏污。
曾经的海盗船长,现在的永无岛的主人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荒岛,朝着沙滩上面的人们挥了挥手,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
“拜伦!北原!我来了!”
云雀在拜伦肩头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振翅飞起,从高空掠过。
在海底,一只娇小的美人鱼甩了甩自己漂亮得如同钻石般璀璨的尾巴,悄悄地趁着船只抛锚的间隙,透过浪花探了探头。www.xiumb.com
然后就看到了那只告诉自己,让自己把永无岛的新主人带到这里来的云雀。
“一起来唱歌啊!”云雀欢快地说道,于是美人鱼也笑了,又有点害羞地沉到海底,轻轻地哼唱起一首在美人鱼的家族里流传的歌。
在海面上,几位朋友也再次遇到了一起,激动地互相拥抱了好一会儿。
“永无岛边上住着的美人鱼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呢。不过我想着,要是我不答应的话,彼得一定会很生气。”
詹姆斯·巴里,曾经的胡克船长笑着朝着自己的朋友挥了挥铁钩,那对深蓝色眼睛里的忧郁似乎比过往要少了一点,似乎在这段收拾永无岛的过程中获得了欢乐。
“所以我就来了。”他声音听上去还是那样低沉而沉稳,不过在按上自己心脏的时候,眼眸中也有柔和的神采一闪而逝。
“那这回还真该谢谢彼得。”
旅行家看了对方心脏的位置一眼,调侃似的挑了一下眉,然后介绍起了其他人:“这是约翰·克里斯托弗·弗里德里希·冯·席勒。这是丹尼尔·笛福。他们都打算去德国。”
“当然啦,我个人的意见是:趁着我们还在比斯开湾,把他们丢到法国去,剩下的路要他们自己走好了。”
“哈,那我要在法国靠刷北原你的脸一路蹭吃蹭喝过去。”
席勒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理直气壮——他在为阻止战争而谋划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不要脸了:“讲真的,我还没有尝试过这样狗仗人势、为虎作伥、狐假虎威……”
“等等!用词越来越奇怪了啊喂!”
一直到傍晚,几个人基本都安置好,各自在这艘宽阔的双桅帆船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鸡飞狗跳的局面才算是勉强安生了一点。
笛福虽然离开了自己的岛,但也没有感到有太伤心,顶多有些怅然,不过很快就被这艘船上放着的各种儿童积木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拜伦自然去跑去和人闹腾了,巴里去指挥船员启航,最后只剩下了北原和枫与席勒待在一起安详地喝咖啡。
“话说回来,你真的为了向歌德解释为什么自己朋友回来的时候还买一赠一了额外的,特别想了很久?”
北原和枫喝着咖啡,有些惬意地看着船舱内侧的灯光,这么说道。
“怎么可能啊?”
席勒眨眨自己的红色眼睛,露出和歌德别无二致的、属于狐狸的狡猾微笑:“说不定约翰他早就做好买一赠六的准备了,我只带一个人回来他还觉得少呢。”
毕竟众所周知,七个背叛者有七个嘛。
“更何况是第一年的圣诞节,我也应该带个圣诞礼物吧?”席勒笑着搅拌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咖啡,动作带着一种属于魏玛的从容与精致。
“丹尼尔要是知道,一定会很感动。”
北原和枫沉默几秒,如是吐槽道。
“哈哈,不过我也挺感谢他的。要不是他陪着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他的确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虽然我更想揍这个畏畏缩缩的家伙一顿。”
席勒笑了声,蓝绿色的卷发垂落,又被主人重新拨弄到一边,在灯光下有种难得安静下来的美感:“北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流落到荒岛上面吗……不仅仅是海难。”
北原和枫先是摩挲了一下咖啡杯,随后抬起眼眸,轻声问道:“是异能的副作用?”
他之前在荒岛上所看到的席勒灵魂的光辉是缠绕在对方身侧的黑色与红色交织的锁链。
但现在,它变成了雪白的白鹳羽衣,带着风一般轻盈的柔软和梦幻感,披在超越者有些削瘦的肩上。
或许这才是席勒异能和灵魂真正的样子。
白鹳作为德国的国鸟,本身就象征着为人们带来生机和幸福,也恰恰与席勒在异能大战时所做出的行为如出一辙。
“拨弄命运的人也终将被命运所弄。”
席勒对此表现得倒是很豁达:“我的异能‘阴谋与爱情’有着可以改变未来某一段命运走向的能力,不过副作用有点大——当然,平时也没有这么离谱。”
“只是上次用的时候所造成的影响稍微有一点夸张:哈哈哈哈哈,否则你以为我们是怎么做到瞒过各国那么多聪明人的视线,把各国的最高决定人骗到神秘岛上的?”
北原和枫无奈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后悔,对吧?”
“为什么要后悔呢?我甚至还因为这个多认识了好几个朋友。”
席勒不怎么在意地扬了一下眉梢,接着握住了北原和枫的手,用相当轻快的语气说道:
“对啦,你不说我都忘了——祝你未来的旅程一路顺风,北原。”
旅行家微微一愣,看着对方身上的羽衣有一部分丝线抽出,化作细小的锁链扣在手腕上,好像是一个承诺,也是一道枷锁。
“你用了异能?等等,你才从上一段副作用里恢复过来就又用异能?”
北原和枫皱起眉,眼神也一下子严肃和不认同了起来,有些不满地看向对方:“席勒!”
“哎呀呀,被发现啦。”席勒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躺倒在椅子上面,脸上是很随意的笑,“就当做我对你把我带走的感谢吧。这种级别的动用估计顶多就是让我感个冒,没什么的。”
北原和枫没有说话,只是用认真的目光继续看着面前的人。
“嗯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是觉得很介意的话,能不能帮忙把我留在魏玛的那封信给撕掉?我的意思是别给歌德看?”
席勒尴尬地“哈哈”了两声,突然感觉有一点莫名的紧张和心虚,不由得稍微拽着椅子往后挪了一点。
“席勒先生。”
北原和枫深吸一口气,心态非常平稳地微笑起来:“您觉不觉得,您为此而要付出的命运的代价,就是我把你的信给歌德看呢?”
席勒:“……”
他有些不安地坐直身子,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哈哈,北原你应该不会恩将仇报的吧。”
北原和枫抱着自己的咖啡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席勒扯了扯嘴角,怀着最后的希望问道:“不会,吧?”
北原和枫优雅地喝了口咖啡,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我觉得告诉歌德先生,要他来管管你也是很有必要的。想来歌德也会这么想。”
“不过这一次就算了……下次多考虑自己一点吧,席勒。”他看着船舱柔和的灯光,眼眸中泛起一丝混杂着叹息的笑意。
“就算是没有七个背叛者,在这个时代,我们也是会保护好自己的啊。英雄们真的可以好好地休息,不用太过担忧。”
旅行家站起身,把空掉的咖啡杯放下,橘金色的眼睛倒映着明亮的灯光,显得温暖又柔软:
“所以你可以稍微任性一点的,席勒。”
他当然能够理解席勒这种对朋友和他人下意识的保护心理是怎么回事。但当所有光辉的外衣、童话的外壳褪去,大家也不过是被命运操纵在股掌之间的凡人。
有血有肉,会痛苦会迷茫,任性而又不那么完美,孤独而又骄傲,流连于回忆和现状……
这就是人,这就是所有人最真实的模样。
“战争已经结束了。”他微微地笑起来,“席勒,我们本来就不是英雄,所以不要总是准备好牺牲自己,会很累的。”
——这个时代不需要战争年代那样的英雄,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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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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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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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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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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