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何必如此……”
谢枕溪这才诧异地抬起头来瞧着他,顿了顿,似笑非笑道,
“本王做什么,何时要你来指指点点了?”
季银桥幡然想起前日的老管家周敬是如何触了这位的霉头,背上冒起一层冷汗,连忙叩了个头,
“奴才这就按王爷的吩咐去做。”
说罢又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看来本王当真是有些时日未曾调训下人了,一个个竟都如此肆意妄为。”
谢枕溪低头替白眠雪系好了衣裳,又接着月色仔细端详了一下小美人的眉眼,方才盯着还在微微甩动的帘子懒洋洋笑道。
“他方才说……外面……都是宫里的人?”
小美人却不搭理他的话,只是盯着外头黑黢黢的一片人影,半晌才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殿下要和本王一起出去看看么?”
谢枕溪倒也不瞒着他,挑眉看着人笑了笑。
白眠雪有点儿奇怪,“……宫里来人是要做什么呀?”
“嗯,本王也想知道。”谢枕溪看着他漂亮懵懂的眉眼,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句。
他抬起凤眸再向外看去,只见那擎着火把的人影恍惚已经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有包围的势头。
“许是来寻殿下你了。”
老狐狸缓缓眯起眼睛,淡笑着说。
“可是皇兄们明明知道我在王府的呀……”小美人歪着头看他,眼神渐渐变得担忧起来,
“王爷你说……会不会是哥哥们没有收到我的信呀?”
谢枕溪眼里笑意渐深,他垂眸看着满脸苦恼的小殿下,适时地道,
“殿下方才不是还叫嚷着冷么?先好好休息罢,本王且去瞧瞧,有什么事,明日告知殿下。”
“唔……不要。”
小东西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软软糯糯道,“宫里来了人我也应该去瞧瞧的呀,万一是父皇突然有什么旨意呢?”
哪里有什么圣旨。
左不过是你那几位难缠的皇兄们来讨人了罢了。
谢枕溪不动声色地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漆银茶杯与他有力的指节有些相称,只见他放下杯子,在小美人仰头注视他的视线里淡淡勾唇一笑,
“既然如此,那殿下也随本王一起出去瞧瞧罢。”
出了缀锦楼,只见寒风萧瑟,新月高悬,古槐深竹,一阵阵忽明忽暗的银霜洒在两栋相对而立的小楼上。
唯有清明月色泼地似水,使得花木飞鸟倒影犹如藻荇交横,类若乘空。
白眠雪披着一件冬日常服,懵懵懂懂走在软玉也似的月色里,一步一影,濯濯然犹如新出浴的美人。
从缀锦楼到王府会客的正堂尚有一段距离,谢枕溪就这么跟在与他一步之遥的身后看着他。
手里洒金折扇轻摇。
直到了会客的王府正堂门口,再走一步便要进去了,谢枕溪方才不知为何轻笑着唤了人一声,
“殿下。”
小殿下顿住脚步,懵懵懂懂应声回过头来。
“怎么……”
小美人一张口就呼出团团白气。
他今儿夜里虽是怕冷穿得稍厚些,衣裳却轻便不显臃肿,反倒像一只孵出来时日不久的小天鹅,满目懵懂,招人喜欢。
谢枕溪盯着他良久,方才笑了一声,“没什么,进去吧。”
正堂里果然已有人先在这里侯着。
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两边侍卫执着铁戟,他二人还未走进去,隔窗只听一声厉喝,“去叫你们主子来,本殿下要见他!”
这熟悉的声音……
小美人蓦地睁大了眼儿,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掀了帘子进来,谢枕溪亦眯了眯眼,跟在他身后。
只见白起州一身银甲,玉犀带束腰,长发高束,正是横眉怒目瞪着面前躬身的季银桥,似乎还要说什么,听见门口响动,连忙敏锐地转过头看了过来。
“本王公务缠身,只能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怎么,是府里的下人手脚蠢笨,怠慢二殿下了么?”琇書網
谢枕溪不紧不慢地含笑走进来,顺便踹了一脚季银桥,只见那少年脸涨得通红,连忙趁势下去了。
“呵。”
只见白起州站起身,定定站着,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道,
“王爷真是惯会玩这一手避重就轻的把戏。”
他锐利的眉眼一扫,果然瞧见那人旁边站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美人。
这几日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猛然落回肚子里。
白起州瞧着他,自己急得接连几夜睡都睡不着要想法子找回来的小美人,眼下正好端端站在北逸王府里,懵懵懂懂地仰头望着他。
偏偏那呆愣愣的小东西还未曾察觉似的,只知道怔在一旁,看着他的怒容,乖乖地小声唤他“二皇兄。”
白起州眸中不由得怒意更甚,只听他冷笑一声,转头看着眼前身姿飘逸,气定神闲的谢枕溪,目光锐利仿佛刀剑,怒道,
“北逸王真是棋高一着,我等都还以为五弟被那北戎人掳走,谁知绕了好大一圈,人竟是在你这儿。”
“先前倒真是小看王爷了。”
他挑了挑眉,伸手将白眠雪揽了过来,
“王爷最好与本殿下解释解释清楚,否则……”
他一句话并未说完便停住,眉目间的桀骜几乎淋漓尽致。
白起州带来的那些军士似乎是有意要壮主子的声威似的,故意在外头不约而同地摆动了一下手里的铁戟。
在格外寂静的夜里发出铮然铿锵之音。
白眠雪突然被他捉了过来,有点儿懵懵地无措。
他只好仰头去看白起州,细细瞧去,只见他一身银甲上隐约还沾着些雪化成水的湿痕。
谢枕溪突然冷冽地笑了一声,待人抬眼看时,只见他眉眼间却是带点笑意,仿佛是一副悠然作派,
“二殿下这话,本王怎得听不太明白?”
两人正是剑拔弩张之际,小美人脑袋转过来转过去地看着他们,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用力拽了拽白起州的衣裳。
裸露的银甲鱼鳞一般刺得他手指生疼,小美人轻轻甩开手,神色有点儿委屈地道,
“二皇兄……我,我之前不是已经写信告诉皇兄们……说我正在北逸王府里做客,很快就回去了吗。”
他乖乖地仰脸看着白起州,小心翼翼道,
“我还在信纸后面画了一朵好小好小的梅花……你有没有看到呀?”
白起州一怔,垂下眸子望着这小东西,他想起那日可笑的信鸽,哪里有这样的信?
这单纯的小东西,必是被眼前这老狐狸给骗了。
只是若如此直说,只怕这娇气的小东西又要伤心了。
他只好迎着谢枕溪戏谑的目光,略显生硬地“嗯”了一声,
“约摸有信送过来……只是我们太忙,大概是混忘了。”
白眠雪还想再说什么,恰逢一阵刺骨寒风透过没关上的门扇吹了进来,他抖了抖,白着小脸先说了声,
“好冷呀。”
他们二人目光霎时都落在那小美人身上,只见他脸色果然有些不正常的发白,连声音都隐约有点儿轻颤。
“殿下很冷么?”谢枕溪慢悠悠阖上正堂的门,声音放软许多,“正堂果然冷些,不如去旁边侧屋待会,暖暖身子。”
“穿这么多还冷?娇气东西。”白起州表面上嫌弃他,实则目光望了望外头,毫不犹豫道,
“若是冷了我叫他们先带你回宫里去。再不然,马车上也暖和许多。”
似乎是有意和谢枕溪叫板,白起州刻意当着谢枕溪的面替白眠雪拢好衣领,将小美人雪白细腻的颈子全部拢在绵软的衣裳里。
“且去马车上等着,我还与王爷有几句话要说。”白起州桀骜锐利的眼神里露出些许讽刺,手下动作却极为轻柔,
“等说完了就马上带你回去。咱们回宫。”
“……好呀,要回宫了吗?”
白眠雪还有点儿懵,他在北逸王府呆了这几日,虽说老是会被谢枕溪这个坏人欺负,但细细算来,这里的吃食和住处他倒是都喜欢得紧。
但王府毕竟不是自己的五皇子殿,呆得再久些好像也不太像话了。
小美人只是轻轻乖乖地“唔”了一声,也不说话,只低着头。
“啧,二殿下有什么话,不如现下就问吧。”
似是看不得他们二人低语,谢枕溪的长指缓缓抚过折扇,沉沉眸光一刻也未曾从白眠雪身上抬起。
半晌,他抬起头,见白起州仍是面露不悦地盯着他,不由得勾唇一笑,
“其实本王知道殿下想问些什么,就这么告诉殿下也无妨。”
“那日玉山行宫,确实是我将人带走的。只是你们忙着应付刺客,倒忘了留意双燕堂罢了。”
“王爷是如何得知双燕堂的暗道的?”
白起州追问了一句。
“本王幼时,那玉山行宫还是北逸王府亲自建造起来的,若非陛下将那里择了去做行宫,只不过是我王府的一处庄子罢了。”
谢枕溪勾唇冷笑。
“本殿下还有一句话,王爷既然救了五殿下,缘何不肯将人送回宫里?”
“刺客在宫里宫外仍不清楚,本王如何敢冒这个险?”白起州步步紧逼,谢枕溪只是笑笑,“暂避风头罢了。二殿下不会不懂其中道理罢?”
“……狡辩罢了。”白起州愣了几息,忽然冷哼了一声,就要带着白眠雪往外走。
忽然听得谢枕溪懒洋洋地在后头叫住了他。
回过头去,只见那人眯着一双狐狸眼儿,难得的没有笑意,折扇也轻轻收起,
“二殿下且慢。方才殿下追问许多,只是本王亦有一句话要问二殿下。”
只见他眯眼轻笑,“五殿下丢了,殿下您为何如此急切?容本王冒犯一句,您与五殿下,似乎素来关系不好吧。”
“只不知,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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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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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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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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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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