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溪挑挑眉,含笑望着他,好整以暇道,“跟踪你?”
“是呀。”白眠雪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像柄小扇子,一下一下轻轻扫到人心坎里去。
只见他一边在信笺上写着字儿,一边托着腮软绵绵道,
“我今早啊,在王府里碰到了一只特别特别小的小狗狗,我一走,它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撒欢儿地跑,等我一回头,它就装凶地叫,汪汪呜呜的。”
“可爱死了。”
“小狗哪有幼猫可爱。”谢枕溪眯着眼儿,似乎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呢喃了一句。
偏偏白眠雪听见,不明所以地抬头瞪了他一眼,软软糯糯道,“明明都很招人喜欢。”
谢枕溪看着小美人不停地乖乖软软地碎碎念,心下忽而温软一片,他想了想,眯着眼儿笑道,
“那么小的狗儿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殿下若喜欢,我命人寻了来给你养着玩,好不好?”
白眠雪眼前一亮。
谢枕溪以为他必定会同意,谁知小美人只是眨了眨眼,顿了几秒后迟疑地摇摇头,
“不用了……我不养……”
“怎么?”谢枕溪折扇轻晃,略有点儿不解地看着他。
“我养不好的。”白眠雪放下笔,满脸担忧,“小狗要吃东西,要喝奶,不能冻不能饿……很难养的。”
“我若是一个不仔细害它病了,岂不是很过分?”
小美人眨眨眼睛,低头在崭新的信笺上又落下一字。
“啧,哪里就多虑至此?果真要养,让伺候的人帮着看顾些也就罢了。”
谢枕溪说罢,又含笑去看他,“殿下写完了么?”
“皇兄们切勿挂念,我一切都好,很快就能回宫……”
“写完啦。”
白眠雪满意地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信,低头吹干墨迹,心满意足地把信笺折起来放在一个精巧的玉色匣子里,想了想,轻轻推到谢枕溪面前,
一双漂亮的眼儿一眨一眨,
“可不可以劳烦王爷代为传信呀?”
谢枕溪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笑着接过来,“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白眠雪歪了歪头,看他把信交给一旁的手下,托腮坐了一会儿,忽然回过头,懵懵懂懂地去问谢枕溪道,
“对了王爷,我什么时候能回宫呀?我想回去我的五皇子殿了。”
谢枕溪眼底隐约有一瞬地晦暗,只见他勾唇笑了笑,放软声音道,
“怎么了,是缀锦楼住着不合心意么?”
“这里还有小狗和你玩儿,本王也日日陪着你,是缀锦楼哪里不好吗?殿下怎么老是惦记着回去?”
白眠雪被他说得迷迷糊糊地一愣,
“可是……”
谢枕溪勾着唇摆摆手,哄着人道,“殿下且再住几日罢,待外头风波平息了,本王亲自送殿下回宫。”
“这样啊……”
小美人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乖巧又懵懂地点了点头。
谢枕溪接过那个玉色信匣,笑了笑,抬脚出来。
缀锦楼外。
冬日的冷风浸润在身上,直吹打得人浑身都瑟瑟发抖,尤其那道连接着缀锦楼和蜃影楼的清溪,已经结了冰的溪流寒气上涌,人站在旁边亦是刺骨的清冷。
谢枕溪披着件玄色大氅,负手立在清溪边上,银线暗暗绣着的瑞兽麒麟纹饰在日色下隐约不可察,但浑身上下给人的威压仍是不容忽视。
北逸王府的老管家周敬不知何时躬身上前,咳嗽着道,
“王爷,缀锦楼已按照昨日王爷的吩咐,新添了炭盆和地龙,哪怕是落了雪,亦是不会冷的。”
“周叔辛苦了。”谢枕溪眉眼低垂,微微颔首。
周敬是北逸王府世代家奴,又是从小看他长大的老仆,自然不比旁人。
只是周敬说完,并不见告退,只是慢慢地抬起头,咳了好几声,方才喘着气道,
“老奴身体不比从前……王爷莫怪……只是老奴有句话问王爷,不知这缀锦楼里的贵客,要在府里住几日?”
谢枕溪负手而立,闻言目视前方,轻笑一声,
“此事周叔不必担心,本王心中自有决断。”wWW.ΧìǔΜЬ.CǒΜ
“那就好……那就好,王爷您已经大了,又袭了爵位,想来原是不需要我等老奴多嘴,只是……”
谢枕溪见他少有的吞吞吐吐,反倒笑了,“您有话便直说罢。”
“老奴并没有什么话……”周敬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愈发深了,刀刻斧凿般,
“只是想提醒王爷一句,天家威严,不可冒犯。”
清溪岸边用白石砌成一圈,仿佛白云抱泉,偶然一层薄雪落进溪上,发出簌簌地轻响,愈发衬得这周围万籁俱寂。
“……”
“周叔这是何意?”
谢枕溪笑了笑,故意反问他。
周敬直起一把老腰,看着谢枕溪,
“老奴的意思王爷必是明白的……那缀锦楼住着的小殿下,王爷快快把人送回去罢。”
谢枕溪忽而冷笑了一声。
两处小楼相接的石桥他已命人打扫干净,青石铺路,桥中有一小巧玲珑的石亭子,想必是那个小东西喜欢的。
他也不看周敬,只是拂袖转身,
“周叔为了王府操劳成疾,这几日且先回去养几日罢。府里一应大小事务,且先交给季银桥来办几日。”
周敬闻言一愣,苦笑一声,行了个礼,也不答话,只是缓缓起身走远了。
茫茫细雪里,谢枕溪看着周敬深深浅浅的脚印,忽而轻轻击了击掌。
一道影子立时从看不见的隐蔽之处现身出来,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拿着,且去处理好了。”
谢枕溪将一个细细的玉色信匣自袖中抽出,眉间忽然绽出一点笑意,
“用信鸽,莫要留下什么痕迹。”
“是,属下明白的。”
影卫低着头吹了声口哨,一阵古怪的声音过后,果然一只通身洁白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稳稳停在他肩头。
谢枕溪勾唇,他饶有兴味的目光落在信匣上,又抬起头,看影卫将那信匣牢牢绑在信鸽爪子上。
随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信鸽,看那雪白的鸟儿猛然展翅,一飞冲天。
-
信鸽扑楞楞地收了翅膀,从一扇开着的窗扇飞了进去,乖巧地落进宫殿。
“爪子上系的什么?”
白起州只当是惯常与下属传信用的那几只信鸽,谁知展开一看,整个人方才愣住了。
只见那簇新的信笺上,只有短短的七个字,
“五殿下一切安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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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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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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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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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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